“我的家!”福雷克一屁股坐到了熟悉的以前的办公室的转椅上,转椅转了两圈,“比预想的提前了两年就又坐回这里了。”
福雷克刚从大厅缓过来就不管探长说什么也要回之前的办公室,尽管局里对“技术顾问”这个职位有一个专门的单人办公室,他还是在一下推开这长时间没人使用过的办公室的门后一下坐在了几年没用过的转椅上。
“额···我会找人来打扫一下这里的。”莱德是跟着福雷克上来的,只不过看见福雷克的反应后在门口愣了一会,“所以,咳,疯了?”
“什么叫疯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点礼貌了。”
“你很老吗?你是打破了局里新人警官最快晋升至警探等级记录的那个人好吗?你才比我大个六七岁。”
“唉,现在连个新兵蛋子都敢顶我的嘴了。”
“我都已经是正式的警佐了,长官,比你原来的职位还稍微高点。甚至你现在的职位都没法和我们比好吗?”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中国俗语。”
“啧,你在这里自己回忆往日去吧,我要走了,遇到恐怖袭击特警队那边还得忙。”
“走吧。”福雷克坐着椅子又转了一圈。
福雷克可能是有点疯了,但不傻,刚才的对话惹人烦都是他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莱德快点走。因为他有这么一件事只有现在有机会干。
“海登,你真的要这么干吗?”倚在一旁的墙上的“法维特”说道。
“我总是有一种感觉,法维特,我总感觉,法维特,我总感觉你没有死。如果你是假死那肯定会留下些什么线索暗示我的。不然也太绝情了。”
“看来失去一部分精神用来捏造幻觉后你变傻了,海登,我问你,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算他是假死,他怎么光明正大的走进警局、上到二楼、进入办公室、留下线索还要再离开?”
“不知道。”
“那不就结案了,海登,你用了五年时间连悲伤的第一阶段都没渡过去吗?”
“好吧,那就只看一眼柜子里有没有东西。”
“你会被诅咒的,海登。”法维特用一只手捂了一下脸来表达自己的无语。
“我不信神。”福雷克站起来又坐到了法维特的座位上,打开了他的柜子。
柜子里的东西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除了一盒又一盒咖啡之外,噢,还有我猜已经过期了的牛奶,嗯···上面那层柜子?打开看看吧···
福雷克刚伸手去抓那层柜子门的把手就被一阵敲门声惊到了。
“谁?”福雷克刚想坐正身子,只见两个人推门而入。
“军情六处,我是特别探员麦克·斯科特。”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棕色头发,灰眼睛而且挺高的人举着证件走进来了,旁边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旁边的人看上去比他小几岁,眼睛是···棕色的?大概比福雷克矮一点但戴着帽子看不出来,但看着那人的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还有棕色的···络腮胡?
“军情六处?”福雷克注意到那人身旁的人一直在注意自己在法维特桌子前的一举一动,所以赶紧站起身来,“调查我吗?我是把伦敦塔炸了吗,能引来你们调查?”
“并不是···额···先生,我们是来谈关于合作的。”旁边那个穿西装的人伸出了他的右手与福雷克握手,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是···咳,军情六处的临时顾问···富兰克林·诺···诺菲尔。”(I'm F...akh temporary consultant...Franklin No...Nofear from the MI6.)
“你紧张什么?”福雷克握了握他的手,“紧张的不应该是我吗?”
“没事,我在报纸上看过您,久仰大名了,你解决的那个···‘克里顿的幽灵’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来是粉丝吗?额···可是···那个案件···好像没媒体直接说是我破的吧。”
“内部都知道是你破的,你懂得,军情六处嘛。”
“噢。”
“闲聊时间结束了,富兰克林。该聊正事了。”麦克把福莱克林拉到一边,站在福雷克面前,“关于恐怖组织这个案子,我们已经通知了你们局长我们要和你们联合侦查······你这里有点旧啊,总之,我的名片,有新情报联系我,我们会考虑与你们共享信息。”
福雷克接过了麦克的名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对这样的霸王条款,他一句话都没说,也不敢说,谁叫对面是英国最高级别的国安机构,一般只负责对外事务的机构既然对国内的案子起了兴趣那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只留下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的福雷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他那个络腮胡好假啊。
“我信了,福雷克。”坐在福雷克的位置上低着头的“法维特”打破了宁静。
“信了?”福雷克看了他一眼又去继续翻柜子。
“确实有可能是假死。”
“喔,你还挺乐观嘞。”
“不是,海登,我的存在是占用了你那可怜的脑容量了但你就真这么蠢了吗?”
“所以?”
“我认为刚才那人像我。”
“你长高了?健身了?”
“不是那个,是另一个。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积极了?”
“我就是这样,越是给我希望,我就越不想抓住希望,越不给我希望,我就越想寻找希望。”
“可他真的很像,已经达到了百分之···”
“够了,法维特。你知道什么叫像吗?我没见上你最后一面,法维特,正因为我没看到尸体我才不相信你死了,那半年里我找过无数的人,卧室里的线索板上记了又撕,撕了又记直至一地碎纸。他们都很像,我调查的那些人都很像,可他们都不是。年龄、性格、细节都对不上。”
“可他不是像,福雷克,他就是法维特·威尔逊。”“法维特”突然抬起头来
“得了吧,法维特,你问他了?”
“他告诉我了,你刚刚在拿名片的时候猜猜他干了什么?”
“余光又看到什么了?”
“他往柜子里塞东西了。看看你刚才看过的那一层?”
福雷克又重新打开了上一层,但里面没多出任何新东西。
“也许在拆弹时找你也是个错误的选择。”
“牛奶,少了一盒。”
“你还没闹够吗法维特!”
“哦,算了,看来你比较聪明那一部分的脑子确实被毒素分给我了。你就这样固执己见吧,海登。”
“你难道非要我冲出去追上他抓住他的手哭着问他‘你是不是法维特!我就知道你没事!’之类的话才能满意?”
“福雷克?”莱德出现在了门口。
“额?哦,莱德?没事,不是,你有事吗?”
“不是我有没有事,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和···我自己激烈讨论呢”
“讨论的内容?”
“额···内鬼,恐怖组织里有内鬼。”
“内鬼叫法维特?你怎么坐在他的位置上?”
“空的办公室我想坐哪坐哪。”
“你要不要去医院拿点···治什么的药?”
“我有。”福雷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瓶晃了晃。
“阿莫西林?”
“火气大不就是火上加火,炎症吗?”
“你需要帮忙吗?”
“正好,杜克,来,坐下。”
莱德踏着不自信的步伐走了进来,坐到了之前自己的位置上,两只手叠在一起,胳膊支在膝盖上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自在的样子。
“我被军情六处找了,荣幸吗?”
“军情六处?休假改成死刑了吗?”
“什么跟什么啊,找我合作。”
“你的拆弹技术高超把你培养成专家?”
“我疯了,你也疯了吗?合作调查。”
“军情六处有这么多优秀的探员和特工他们来找你合作?虽然我一直认为长官是全伦敦最好的警探但还是有些让我无法接受。”
“少看电影,那些高科技特工都是假的。”
“那鞋底藏刀片呢?”
“你都工作五六年了,你的心理防线是苏联的坦克做的吗?这么结实,里面的幼稚思想保护的这么好?”
“苏联都解体五六年了,您的大脑是蒸汽机吗?转的这么慢。”
“算了,斗不过你。”
“嗯哼?”
“我跟你说个事,那个特别探员旁边的顾问,他哪都不像法维特,但好像法维特。”
莱德一下一下把转椅滑到福雷克面前,举起手用手背试了试福雷克的额头,然后又一下一下退了回去。
“快吃两片阿莫西林吧,长官,都烧出冷汗了。”
“有道理。”福雷克从小瓶里倒出两粒胶囊,一把放进嘴里没喝水就咽了下去,“我接着说,他在我拿名片的时候从我身旁偷走了法维特柜子里的一盒牛奶。”
“咦,这么久了喝了会死的吧”
“这是暗示我,杜克,他知道我一定看过第一层了所以拿走第一层的东西来暗示我。”
“福雷克···你今天真的不像平常的你,你应该很冷静的。但今天,你的眼里有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感觉,而且很不冷静。”莱德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有些东西只有去探索才能找到真相,长官,但我还是希望你先一个人冷静下。”
门被关上了,再次只剩福雷克一个人,有些昏暗的日光下,福雷克低着头,光照不清他的脸。
“你改变我的思想,法维特。”他这句话是说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在他背后的“法维特”的,“刚才我耳边声音嘈杂是你弄的,你让我幻听,影响我的判断力,在我很难思考的时候只能说出自己心里唯一清楚的那句话,也是你在我旁边说的话。”
福雷克扶着头,头上有很多冷汗,好像刚刚经历了呼吸困难一样深呼吸着,眼里好像也有些泪水。
“我为什么一直没察觉到你的存在对我有害的呢。”福雷克拍了拍自己的头。
“也许,还有一种解释,你耳边嘈杂和感到压抑是焦虑症发作,影响了你的思考,并导致你呼吸困难,而心里的话也许只是你本来就想这么说罢了。当然,最佳的解释当然是——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有多好,我是毒素的化身,海登先生,我的样貌是你自己的神经系统加工出来的。也许我的存在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呢?而且是你先叫的我法维特,我也没有承认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拆弹的时候你也是故意的吗?”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我做这些事只有一个目的,阻碍你的大脑思考,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其他事···我觉得有意思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你不是我精神的一部分吗?为什么能有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是方便你理解啦,本质上还是占用你一部分思考能力分割出来的个体。你这是精神分裂哎,警探,阿莫西林恐怕不太管用。”
“一有别人在你就没再说话,我以为是你没办法在别人和我聊天的时候说话,我现在才知道你一直在说话,只是用的不是你的嘴。到底哪些话是我说的,哪些话是你替我说的···”福雷克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莱德说得对,我该吃些药了。”
“小心,海登先生,去医院买会留下病历影响到你的工作的。”
“现在够影响了。”
“可是我们中好像我更聪明,这应该算帮助你工作了吧。”
“对,你为什么要帮助我破案,当时我去哪都有你的指引。”
“还是那句话,我觉得有意思的事想干就干,我不喜欢哈维,所以想让他难看。”
“对了,炸弹,我拆除了,不是你,是我拆除的。”福雷克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丝笑意。
“本来你应该和高尔特一起死在那的,你发现了解法,很厉害。”
“我死了你可也就不存在了。”
“没办法,看到能害死你的机会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反正死的实际上也不是我,我都不存在,死的是你,海登先生。”
福雷克的心脏砰砰地跳,他握紧了拳头,但一想到打不到他又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还记得我能听到你心里的想法吗?”
“你不配以他的样子站在我面前。”
现在,那对蓝色的双眼突然变成了好像发着光的黄绿色。福雷克好像看到了一只恶魔正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而福雷克却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别闹了,海登先生,还有一个恐怖组织等着你调查呢,我不逼你去查那个什么诺菲尔了,记得解药吗?”
“你?提醒我解药?”
“如果你之后什么都不干颓废在屋里的话,我会很难过的。”他把身体支撑在椅子的靠背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福雷克。
“如果可以通过再中毒一次让你换个模样那么我很乐意。”
“这是你心里最想看到的模样,记得吗?我帮你减轻了你心底的愧疚。”
“那我宁愿继续天天泡在酒吧里,而不是看着一个魔鬼披着我故友的皮。”
“所以我们现在是敌对关系咯?那我以后可就不帮你了,很难想象没了我以你现在的思考能力能干什么。”
“不管能干什么,一定比被你控制着自由。”
“拭目以待。”
福雷克忍受不了了,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尽管他走到哪都能看见这个令自己甚至有些恐惧的绿眼睛的恶魔,他还是不断地在警局里走,好像在焦急地寻找什么人。呼吸困难,肺被压迫感觉再次涌上来,但并没有阻止他继续向前,他从楼梯口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突然加速,并在他找的那个人走出警局走向自己的车的时候追上了他。夕阳下,福雷克走到他车门前拦下了他,他一只手撑在车上,边深呼吸边说:
“杜···莱德,你说得对,我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