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雷克艰难地呼吸着,血液不断涌入他被子弹穿透的肺里。由于大量的失血,他感到了嘴有些干。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在陷入昏迷前,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经手的一个案件。
“雾都的游客杀手”
这是几年前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当时接手这桩案子的就是当上警探没多久的福雷克。
————三年前
伦敦,著名的旅游城市,即使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冷战后期)也不能改变它的游客量每年都十分可观的现实。伦敦警察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苏格兰场或者大都会警察局与他下设的各个分局一起守护着这座“雾都”。
福雷克不在意每天有多少游客,游客多了也只是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警局处理,有的游客甚至连警局的报警电话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敢相信我上次出去找人有个路人跑过来问我报警号码是多少吗?”福雷克把脚支在桌子上,边看报纸边跟办公室的同事聊天,当然,所谓“重案二组”的办公室也就只有两个人,所以只有他的搭档法维特警官听到了。
“我觉得还挺合理的,又不是所有国家报警电话都是999。”法维特手里正握着一杯咖啡。
由于他们属于警局设立专门调查重大刑事犯罪的“重案二组”,所以有的时候比较闲是正常的。
“来一口吗?”法维特出于礼貌问了一下福雷克。
“不是,我就问问在伦敦谁会喝拿铁啊,太甜了,喝不了一点。”福雷克以一种特殊的语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额···不喜欢喝茶的英国人?”
但这种闲暇时间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只要接上一个案子,就够他们忙上一段时间了。
“来活了,欧布瑞德宾馆,初步判断为谋杀。”探长突然推门进来了,边把一份文件扔到福雷克和法维特的桌子上边说道。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事干了,终于有一个案件分过来让他们二人都很兴奋,福雷克迅速把他褐色的帽子往头上一戴,边穿着自己那件米色的风衣边向门口走去,而法维特好像在犹豫什么,戴上了一顶深蓝色的帽子压住了他金黄色的短发,拿上他深蓝色的风衣刚走到门口,一回头,他那碧蓝的双眼好像锁定了什么东西,又折返回去,把杯子里的咖啡都倒进了一个瓶子里,和衣服一起拿着,小跑两步跟上了福雷克。
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并不算短,但无聊的开车时间没能让他们二人平复好激动的心情。终于到了旅馆,负责保护现场的警员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我们接到了报警称在这个宾馆发现了尸体,附近的巡逻警员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赶来,但已经没有了凶手的迹象。受害者的尸体在一楼的13号房,经检查确认已经死亡,我们已经封锁了旅馆并且安排了专人保护现场。我可以保证在我之后没有一个人能离开宾馆。其他细节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们经过简单的询问之后找到两位潜在的目击者,正坐在前台那边等待询问。”
“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你们了。”福雷克说道。
“这家旅馆的老板呢?”法维特问道。
“额···不好意思长官,经过再三确认老板确实去外地了,绝对与本案无关。”那个保护现场的警员说。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来到了第十三号房。令他们惊讶的是房间内竟然出奇的没什么异常的地方——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被弄得一团糟的衣柜。但有一具尸体躺在地毯上确实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福雷克问了问正蹲在尸体旁的法医关于这具尸体的详细情况。
“子弹穿透了他的左胸中下部,也就是说差不多在心脏那个位置,造成了大量失血,,根据我推测的失血速度,这个人绝对没撑过五分钟。死亡时间···大概在上午九点左右吧。”
“是贯穿伤吗?”在福雷克好像陷入了沉思的时候,法维特向法医问道。
“是的,这把枪一定不是普通的半自动手枪,要我说至少是一把左轮或者一把步枪,瞧那边墙上的弹孔。”法医指了指尸体头朝向的方向的墙上的弹孔,“穿透人体后还能在墙上留下这么深的洞,子弹的口径一定不小。”
“不管是持有什么样的枪在英国都是违法的。谢谢,医生?”法维特问了一下法医的名字。
“嗷,我是基福德,基福德·高尔特,来自市法医办公室,如果你需要我的话可以来市法医办公室找我,如果不在就是出勤或下班了。”法医好像没想到会有人问他的名字,一下说了很多。
“额···好的,如果之后需要需要的话会去找你的,额···我是高级警官法维特,法维特·威尔森。”法维特也有些惊讶,握了握基福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的手。
“法维特,别在那搞你的社交了,过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忙。”福雷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到了尸体旁边。
法维特无奈地走过去,也蹲到了尸体旁,看着福雷克检查死者身上的各个口袋,最后从死者外套内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被染红的钱包。这是一个皮质的男士钱包,黑色的钱包从中间折了过来,展开后是一些可以存放名片或照片等的夹层,比较好的消息是从钱包里找到了他的驾照,坏消息是在福雷克检查钱包的同时,法维特从一旁的桌子上找到了这个人的护照——他是外国来的游客,前天刚过了海关,本国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可以说,在死者的身份这方面,他们一无所获。
“福雷克,我们现在是在黑暗中迷路了。”法维特叹了口气,说道。
“不,还没有。”福雷克即刻反驳道,“至少我们能大概肯定凶手的作案方式。”
“额···现场看起来就像凶手从未出现过,也许他是从那扇窗户后边的某处狙击了死者。”法维特有些疑惑地说道。
“也许可以做到,但那样的话弹孔的方向和位置就不对了。”福雷克继续说,“根据这个弹孔,子弹一定只能是从门口的方向打来的,房内如此整洁说明凶手可能都没有踏进过房间,至少没有到过房间中央。”
“受害者为什么在这边,有陌生人闯入自己的房间正常来说人们应该会选择逃跑才对啊。”法维特看了看尸体在房间中的相对位置,明明尸体离门口还挺近的。
“根据房间内受害者的物品都已经收拾好了这一点来说,受害者当时也许正站在桌前背对着门口,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他不是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了,而是···”福雷克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快步走到门口,弯下腰去查看了门锁,然后直起腰来继续说,“凶手是用钥匙开的门而不是闯进来的,没看见来者模样的死者也许认为是服务员来收拾房间了之类的吧···但尸体表情很惊恐···凶手是等他转过身来看到自己才开的枪,这真是把受害者‘吓惨了’。”
“听上去还挺合理的,那我们该如何找到这位喜欢吓人的杀手呢?”
“这就要看我们的目击者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福雷克边说边向外走。
走出房间,法维特对基福德说可以把尸体运走了。前台的一男一女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久了。
“谁是报警的人?”基福德站在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然后对他们说。
“我,警官。是我报的警。”那个男人举起了手。
“为什么听到枪声后过了半个小时你才报警?”法维特问道。
“枪声?不好意思警官,这里没有人听到了枪声。”那个男人好像有一点疑惑,“就算有应该也不会有人听到。在八点四五十分的时候差不多所有的住户都被叫到了对面的餐厅去吃早饭。”
“枪声是很大的,就算是在对面你们也应该能听到才对···那你再想想九点钟左右那时候有没有突然的一声巨响?”福雷克一只手撑着下巴,做出了思考的动作。
“巨响?额···哦,有一个!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就有辆车停在旅店门口,有一两个人好像是在修理引擎吧,反正把发动机盖打开了。我们吃上饭没多久听到很大的砰的一声,向窗外看发现好像是那辆车爆缸了。”
“汽车什么时候走的?”
“没过多久,他修得挺快的,带上一个从旅店里面出来的好像是他朋友的人就走了。”
“他朋友长什么样?”
“我没看清,我只知道他上车前好像和另一个人说了几句话,毕竟我当时只是在吃饭,我又不是特工,没必要观察的很详细。”
“你为什么报警?”
“我回到旅馆,发现路过的一个房间门没关,隐约看到什么东西,按捺不住好奇推开门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男人说到这里,低下头去。
“尸体?”福雷克好像不怎么在乎那个男人是什么心情,只想让他快点讲下去。
“对···尸体,就那么躺在那里。我赶紧跑去前台寻求帮助,结果前台没人,我就用公用电话报了警。”
“你呢?”福雷克觉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重要了,转头问那个女人,“关于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
“和他知道的一样多,警官,但是我还记得我们去餐厅之前旅馆的服务员就都不在了。”
“如果没有服务员是谁带你们去的餐厅?”
“有一个挺高的男生挨个敲房间的门然后在门外对每个人说的。”
“他的长相?特征?”
“我敢说没有人开门去回应他。”
与目击者的谈话就这么仓促结束了。回到车上,法维特和福雷克就这么默默地坐着,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问,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里了。他们的线索都断了,现在,他们是真的在黑暗中迷路了。
法维特先带头打破了这冰冷的气氛,他从背后与座椅靠背之间掏出来一个瓶子,笑着说:“哇塞,我的咖啡还温呢,来一口吗?”
他拿着杯子在福雷克眼前晃了晃。
“天哪,当然了。”福雷克接过从福雷克手中递过来的保温杯,尝了一口,“还是那句话,伦敦没人会喜欢喝拿铁。”
“这么多事就别喝。”法维特刚想把保温杯拿回来。
“我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福雷克说完便把瓶子里的咖啡都喝了,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渴了。
法维特当然也是有点渴的,但还是和喝完咖啡的福雷克相视一笑。
“别在这干耗着了,回局里去整理一下思路。”福雷克好像重拾了信心,发动了汽车然后向局里的方向驶去。
————一天后
福雷克和法维特在办公室里找了块空出来的地方架起来了个线索板,就这么整天在线索板旁来回踱步。今天的报纸冒得非常火爆,头号新闻“雾都的游客杀手”传遍了半个英国,现在至少一个极度危险的杀手仍逍遥法外,整个伦敦现在人人自危,上级给予了压力,要求一周之内找出凶手,给公众一个交代。
“目击者想起来什么了?”福雷克在办公室里边走来走去边说。
“亲爱的警探先生,以防你忘了,我们在今天已经给他们通过五通电话了,他们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法维特今天已经听过了无数遍这个问题,开始感到有些烦躁。
————又一天后
“今天又发生了一起作案手法一模一样的案子,这些住户对于陌生人的话就不能有些防范心理吗?”福雷克用力挠了挠头。
“这次还是有些许突破的。”法维特坐在桌子上说道。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一摸一样的对门口的相对位置和几乎一样的时间点甚至差不多大小的房间中分别死了两个唯一共同点是都是从别国来旅游的游客有什么好突破的,为什么两个不同的旅店会有相同的布局的房间啊。”
————又是一天后
“又一起,太好了,不出一段时间整个伦敦就只剩下我们和凶手还活着了,那我们就这样一点进展都没有等着把活到最后的人抓起来就行了。”福雷克正在自嘲。
“至少有人记住了车牌号。”
“哇哦,有人记住一个被扔在几里外的垃圾桶里的假车牌的号码了,真是太好了。”
————又过了一天
这一天不太一样,不只是这一天同时发生了两起案件,还有就是福雷克居然看上去挺开心的。
“Officer Fiveettt,你考不考虑今天下班后跟我一起去星空酒吧?”福雷克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法维特说。
“额···Detective Frick,你觉不觉得我们在这么失败的情况下,特别是今天死亡数再创新高的情况下不是很适合喝酒?”法维特此刻的表情里有三分不知所措与三分惊讶,三分生气还有一分的问号。
“当然不是为了喝酒去的,我要你在今晚带上你的枪和警官证,但是保证便衣的情况下和我去酒吧。”
“有进展了?”
“巨大的进展,但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大,你要跟我去见你我的一个线人。”
“好,几点?”法维特突然眼里放光地看着基福德,这几天他做梦也希望点差有进展。
“下午十一点。”
————23:00
法维特站在酒吧门口,一会到处望望一会看看手表。福雷克从他背后突然冒了出来,拍了拍法维特的肩,法维特被吓得往前一跳。
“可以,很准时,我让你带的你都带了吗?”福雷克小声说。
“都带了,进去吧。”
他们走进了酒吧,酒吧里正放着轻快的音乐,让人感到身心愉悦。福雷克告诉法维特,坐在最边上的那个就是他的线人。
“等会过去之后你一定要看我眼色行事。”福雷克回过头来看着法维特说。
“眼色?在这种灯光下你让我看眼色?”法维特抱怨了两句。
“好吧,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会过去了你先给他看证件,我负责与他交涉,他不配合你就立刻掏枪指着他。”福雷克一脸严肃地说。
“他真的是你的线人吗,有这么对待线人的吗?”
“他是一个帮派的地方小头目,可不是什么好人。”
“那太危险了,我要通知反黑组支援。”
“没时间了,某些平民的命也许正走向尽头!”
“要是真交火了怎么办?”
“我记得我让你带的应该是真枪吧。”
“我以后会再帮你干这种事了,福雷克,绝对不会了。话说你怎么不自己去拿枪指着他?”
“你知道的,我是以智力登上现在的位置的,不是枪法。我当然是带了枪的,但你也带更保险。对吧?创造警校射击测试精确记录的法维特警官?”
“我就爱听这话,走。”
他们两个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绕开一个又一个人向目标靠近。到了他身边,法维特找到小圆桌的左侧。福雷克站在右边,形成包夹之势。
“伦敦警察局向你问好,先生。”法维特板着脸掏出证件,说,“希望你可以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做傻事。”
“警官,我有权保持沉默···”他话刚说一半。
“不,你没有。”福雷克示意法维特拿出手枪来从桌下对准目标,“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不会希望伦敦警局送你一些小礼物吧?”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想做什么?我会告你们的!”
“先生,你我都清楚这里不是你的地盘。”福雷克凑到他的耳旁小声说,“是政府的。”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他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跟别人谦虚的开玩笑不是问题,但如果让你的老大知道了你是跟谁玩得这么好他会生气的吧。”福雷克退了回来。
“你们是为了游客杀手的事而来的吧,我只能告诉你的确是我们帮里的人干的,别的不能多说,不然和你把那件事告诉我老大后果是一样的。”他叹了口气。
“下一个目标是谁?”福雷克问道。
“我得保命,警官!”他有些激动。
“名字!”福雷克掏出了他的配枪抵在了这个帮派成员的头上,
“我知道你不会开枪的,警官,你们警察都不会以恶治恶的,依靠的是法律,对吗?”他止不住的颤抖证明他已经害怕到了极致。
“一般是这样的,除非我实在没控制住自己,而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会让我很生气。”福雷克也有些激动地说。
“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警官,他们家暴、打人,我们是被他们所欺负的受害者雇佣的!”
“我再说一遍。”福雷克突然朝天花板上开了一枪,“名字!”
“黑河宾馆!二楼!二楼,二楼十三号···我不知道名字,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啊···”他被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伦敦警察!大家冷静一点!”法维特正在安抚受惊的群众,“警察办案!”
远处有警笛声逐渐靠近,福雷克抓紧拉上法维特从后门跑走了。
“你疯了吗!这么激动干什么!”法维特在路上质问福雷克。
“我是演出来的激动,这样他才会觉得我过于冲动,才会相信也许我真的会开枪,它是个胆小怕死的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干。”福雷克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
“你知道他的什么秘密啊?”法维特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嘘,这才是我线人给我的重要情报,你也不能告诉。”
第二天,他们在黑河宾馆设埋伏抓捕了杀手四人组,他们中有两人负责清空宾馆,一个人负责车辆接应,一个人负责动手,抓捕时发生了交火,造成了四个嫌犯两死一伤,不过那就是行动小组的事情了。
事后法维特问福雷克为什么知道是黑帮作案,福雷克说直到一天发生两起案件那天他才意识到这只能是有组织有谋划有信息的大型团伙作案,每次都能找到暂时没有服务员的旅馆不是随便能找到的,一定有专门的计划,其行动计划也有黑帮的惯用招数,这附近有这种组织能力的黑帮只有一个,故意不关好门是希望尸体被发现然后上报纸让买暗杀的雇主看到。
————现在
为什么会现在想起这个案子呢?对,作案手段相似,所以这不是上级安排的,这是对于帮派成员被捕和被击毙的复仇,所以他最后说的话都是假的。也是,上级是讨厌他,可是他们也知道有才能的人就算不用也得留着。
现在想通也没有用了吧,没人会知道是谁杀了自己,法维特?他连警探都不是,他没有办法找出真凶。
人在昏迷前最后丧失的是听力,这使福雷克有机会听到一阵皮靴跑过走廊的声音,和一声熟悉的
“福雷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