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X年
“就这两个故事,你都快来回说了一万遍了。”
在星空酒吧,一个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身上穿着白色衬衣的人正握着酒杯,低着头跟旁边的一个下巴上满是黑色的胡子碴,头发灰白相间看上去得有五六十岁的人说道。
“噢,是吗?每次一喝酒就容易记不住之前说过什么了。”那个人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不过我认为这两个故事才是最好的。”
站在吧台里正擦着一个玻璃杯的吧台服务员说道:“可是我们对后面发生的故事也很好奇啊,你每次讲到这里,刚勾起别人的兴趣就不继续讲了。”
“喝多了酒对身体不好。”那个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又说道,“但如果有人愿意请我一杯,也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苦一苦自己来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哈,既然都这么说了,下一杯算我请你的,‘老先生’。”那位年轻的服务员放下刚擦完的杯子,双手撑着桌子说道。
“呵呵,那我就稍微往下说说吧。”他笑了笑,一口把杯子剩下的就喝了下去,“接下来的故事,叫做···”
“苏醒”————冷战末期
弗雷克睁开双眼,等到视野清晰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在家里。他赶紧摸了摸自己刚刚中枪的位置。
“伤口不见了”他想着,翻开被子又确认了一遍,确实不存在什么枪伤。
“也许我已经死了。”他开玩笑般自言自语地说道。
下了床,从熟悉的衣柜里取出自己最常穿的那身衣服。在离开前,他又一次环顾这么多年来唯一能让自己感到放松的地方,关上门,向警局的方向走去。
在大街上,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伦敦的大街上有行人,有汽车,见过无数次的路灯,走过无数次的路口,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在一对行人将要与福雷克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行人的脸。
“这些人的脸···看不清。无论多近都这么模糊。”福雷克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天哪,福雷克你真是傻到家了,怎么会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事,你休克了,陷入了昏迷,这一定是在你的梦里,你怎么会想象出没见过的人长什么样呢?”
福雷克小声地说着,加快了脚步向警局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赶路一边思考各种事情,走到距警局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
“也就是说,我可能要在梦里死去了。”他缓缓坐到路旁的一处住宅门口的台阶上,用双手捂住了脸,“如果是这种死法的话,我不是很能接受···呼···振作起来,福雷克,你是伦敦最有才能的警探,伦敦无数个离奇的案件需要你。所以,我会找到办法让自己不会死在这里。我得醒过来。”
再次抬头时,曾被警局里的一部分人认为是没有感情的调查机器的福雷克的眼角好像有些泪水,但很快又被米色风衣的袖子擦去。他尽量稳定住心态,走向最后一个路口。
就在他要过马路的时候,从左边迅速驶过来一辆黑色的汽车,弗雷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人的车。
“格拉斯黑手帮!”福雷克迅速向后方跑去,寻找掩体,同时摸向自己风衣里面放在胸口位置的枪套,寻找自己的配枪,可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那辆黑色的车飞速驶来,在马上经过福雷克正前方时,前后两个车窗内伸出了两支枪,是汤普森冲锋枪。没过几秒,无数发子弹朝福雷克的方向泼了过来,福雷克赶紧翻下护栏,跳到了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这个楼梯位于地面以下,弗雷克成功躲开了枪林弹雨,可身后的房屋就没这么好运了,水泥墙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弹孔,玻璃也被打得不成样子,扬起的灰尘和玻璃碴一起淋在了福雷克身上,留在他的帽檐上。
像帮派活动往常的作风一样,虽然没有成功刺杀目标,但弹夹打空后汽车还是加速离开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爱伦敦,没想到这种奇怪的建筑结构有一天还能救我一命。”福雷克小声说。
从坑道出来以后,弗雷克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开始有些后怕,他知道需要赶紧找些东西来保护自己,他向自己一直试图去的警局冲去。
终于,他推开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警局大门,看了看背后立在警局门口的“新苏格兰场”的雕塑,一下倚着墙坐在了警局大厅的地板上,他目前短时间内经历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折磨太多了。抬头环顾警局大厅,没有一个除了值班警员之外的人。很明显,你想象不出自己不记得的人,当然,前台里站着两位警官,但它们就像雕塑一样立在那里,福雷克不了解前台的排班,所以他们就像街上的行人一样,脸上像打上了高斯模糊。
“唉,看来我是见不到活人了。”福雷克从地上爬起来,边拍了拍身上边说。
当然,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他走上二楼,推开了“重案二组”的办公室门,看见了手里拿着咖啡杯的法维特,法维特虽然也没有动,但是嘴里好像在嘀咕着什么。福雷克走到他身边,把耳朵凑近仔细听着。
“福雷克,撑住。以上帝之名,你不会有事的,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然后是一句小声的“虽然我不信上帝。”
“呵,不信上帝你还说什么啊。”福雷克拍了拍“法维特”的肩,“放心吧,今天死不了。不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要借你这个一用。”
福雷克一只手拨开法维特深蓝色的风衣的一侧,露出了隐藏在风衣之下的白色警服和带有很多装备的战术腰带,另一只手拔出了法维特枪套中的M1911A1,顺便从另一侧的弹匣包里拿走了两个弹匣。
“我就知道你随身带着。”弗雷克自言自语着,把枪放进了自己的枪套里,因为福雷克平常带着的枪是史密斯威森M19,是一把左轮手枪,能把这把半自动手枪塞进枪套里已经很勉强了,右胸处和枪套一体的小包是用来放左轮子弹的,实在放不了弹匣,就把弹匣装进了自己风衣的口袋里。
“现在,是时候直视噩梦了。”弗雷克整理了一下着装,试着拔了拔枪,向大街上走去。当然,走前也没有忘记去装备库顺件防弹衣套在衣服里面。
弗雷克一路跑向自己的家,边跑边观察周围有没有黑色的车,最后终于在马上到家时发现了路前方的路口拐进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福雷克心里猜测着每一次袭击都象征着自己在现实中生命体征不稳定,如果自己被杀掉就真的再也醒不来了。
“先练练手。”弗雷克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刻拔出枪来,以门口朝向大街凹进去的那一部分作为掩体,向司机的位置开了一枪。就在这一瞬间,街上的行人和其他颜色的汽车全部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福雷克先是惊讶,接着又看到面包车失去控制撞到了路旁的路灯上,车上的滑动门打开了,下来了三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一顶黑色但是底部有两条白杠的圆顶帽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枪,其中一个人边走边向这边开枪。弗雷克赶紧把身子收回来,让身体紧贴着墙壁。墙角边缘不断扬起尘土,弗雷克感到此地不宜久留,打算向屋里撤退,这时,最靠近街道也就是墙角的外侧突然被打穿了,子弹从打穿的洞里飞出来,划伤了弗雷克的左胳膊。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他在抢救室里,旁边站了医生与护士们,他的身上有很多血,监护仪上的心跳突然加快,伤口处又涌出了不少鲜血。他又被拉回梦境中。
忍着疼痛,他捂着伤口向屋内转移。这是一个三层住宅楼,他住在二楼。他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梯,进入屋内后立刻把门关上了,又到了卫生间里取出了一些绷带和止痛药,再简单处理过伤口后又立刻着手想办法创造一些掩体。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上,他只能赶紧把沙发和桌子推翻,组合成一个掩体。虽然很明显撑不了多久,但他目前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外面的人对门后进行了扫射,木门并不防弹,在中间偏上的位置留下了一排弹孔,子弹穿过木门后全部打在了后面的墙上。接着是一脚把门踢倒了,然后他们中最高大的那个最先进来,福雷克早就瞄准好那个地方很久了,他直接开火,直到打空一个弹匣,那高大的身躯才突然像化作了一堆散沙一样消失了。
“靠,有这么抗打的人?”福雷克喊道,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弹匣,结果发现只有一个弹匣了,突然意识到跑向家里的时候衣服往后飘,可能在那个时候给弄掉了一个。
“面对这种敌人,只有一个弹匣不如饮弹自尽了。”他抱怨着,但也只能把弹匣推进枪里,继续瞄准门口,防止有人进来。
也许是被第一个人的情况下吓着了,第二个人居然过了一段时间才进来,并且边进来边向福雷克的方向开火,但由于不知道福雷克的具体位置,他只能采取扫射的方式,精度很低,福雷克顶着倾泻而来的子弹,向第二个人开火,在第二个弹匣只剩最后一发时这个人终于也“灰飞烟灭”。
“一发······瞄头打,也许行呢?”福雷克重新瞄准好门口,小声安慰着自己。
可他没能注意到,这三个人中的领导一般的人物,已经从他背后的窗户爬了进来。那个人举起了一把左轮,从背后朝着福雷克的左肺开了一枪。
防弹衣被击穿了,福雷克中弹后转过身来,倚着自制的掩体看着对方,眼里充满了恐惧。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和他们两个。剧痛让福雷克难以思考,他眼中的世界逐渐开始模糊。
那个西装男缓缓走了过来,福雷克发现他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可是在这种痛苦下他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只有看着那对蓝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现在的比分是二比零,警探先生。”熟悉的声音从对方的嘴中传出,可在痛苦中的福雷克哪还顾得上思考对方是谁,努力控制着呼吸,对方又开口说。“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做出一个选择。选对了,活下去;选错了,你也就只能让你的那位朋友在葬礼上哭泣了。噢,我还没说问题啊,真是不好意思,你最好先控制一下呼吸,在做出决定之前先死了就不好了。”
他伸手一挥,黑暗中出现了两个被去掉了墙壁和天花板的屋子,一个是“重案二组”的办公室,一个是福雷克的家。“重案二组”的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了法维特的身影,只有一个他用来泡咖啡的马克杯还留在桌上。“不好意思警探先生,规则有变,毕竟我是个善变的人,现在,我要你去找东西在自己死掉之前救自己一命。”他看着用手作为支撑侧趴在地上的福雷克,蹲了下来,在一旁说,“快点吧警探先生,听到了吗?生命正在流逝的声音。嘀···嗒···嘀···嗒。”
弗雷克努力忍着痛思考着,为了节省时间也只能边向前爬边思索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居然冷笑了一声。梦境里的伤口并不会大量流血淹没他的肺,只是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已,他支撑起身子来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向办公室走去,最后停在了办公桌旁边,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西装男,说道:
“咳咳,你输了”
“你要通过把那个破杯子塞进伤口里来填塞止血吗?哇哦,你真是太聪明了,那再见了,警探先生。”对方用嘲讽的语气回复道。
“不,但我相信它的主人是那个无论何时都能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的人。”福雷克把手伸到了马克杯的把手处,说完便握住了咖啡杯。
咖啡杯突然也像被杀死的西装男一样变成了像散沙一样的状态,深蓝色的“沙子”向桌边飘去。
“你输了。”西装男摇了摇头,“我还以为自称伦敦最有才能的警探先生有多聪明呢。”
那些“沙子”飘到桌边逐渐形成了一个深蓝色的人形,手里握着一把半自动手枪。它缓缓举起手中的枪,一声枪响后,一发子弹向西装男的头飞去。现在轮到西装男以稍有些惊讶的表情看着福雷克,逐渐化成沙子消散。
“现在是二比一了。”福雷克笑着说,他身上的伤也随着西装男的消逝慢慢恢复了,周围的黑暗逐渐明亮过来。最后福雷克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发现了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法维特,他很想问问法维特究竟是怎么发现自己又是怎么把自己在最短时间内送到医院的,毕竟肺部穿透伤可是晚一点就不行啊,也想知道警方抓到凶手了吗,可一动身子,胸口处传来的疼痛提醒他他与法维特都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福雷克再一次闭上了双眼,但这一次,他会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