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能吧?”叫小丽的姑娘声音大了一些。
另一个姑娘赶紧拽了她一下。
她四下看看才道:“阿丽,你可小点事儿,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万一传出去,可不知道又要传成什么样呢。”
阿丽点点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的道:“可是,可是我觉得那个曹小姐人挺好的,看着也不像是会算计的人呢?”
“你懂什么,真正会算计的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把算计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人家可是县长千金,是大户人家小姐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她有什么心思,哪能是咱们能看得出来的。”
阿丽想了想,声音有点沮丧的道:“要,要真是这样,红叶师姐这次好像确实完了。红叶师姐人挺好的,平时也不像别的觉儿那样,对戏班子里的人扬眉冷眼的,我倒是希望她一直能红,咱们日子也算好过些。”
另一个姑娘点点头道:“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曹家都特意派人过来说了,肯定是不想让咱们红叶师姐再出头了,可惜了。”
两个人一起叹息了一声。
阿丽想了想又问:“咱们班主,也是个有脾气的,曹家一来通知,他就应下了?”
那姑娘马上把声音压的更低,轻声道:“当然不是,咱们班主当时就跟对方拍桌子了,可你猜怎么着了?那边就一句话,咱们班主马上就不再说话了。”
“那边说什么了?”阿丽好奇的问。
“那边说,这临山县现在姓曹,这临山居,也是临山县的一部分。”
是啊,临山县,现在是姓曹的。
赵家厉害吧?
结果怎么样,不也还是被取而代之了。
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就说话有道理,小胳膊在拧也拧不过大腿。惹急了曹家,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师父漂泊了这么久,现在终于算是稳定了,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戏班子里的其他人想想。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土匪。这么些人浩浩荡荡,就算是想要搬迁,也得有个合适的地方。万一曹家反水,半路上拦了一道,这上百号的人……
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两个姑娘沉默了。
最后,还是那个阿丽先开口道:“走啊阿秀,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饭吧。这些事,也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先填饱了肚子要紧。”
另一个姑娘唉了一声,两个人就扯着手走了。
我在树后面蹲了半天,直到她们走远了,才慢慢吞吞的走出来。
夜色深了。
戏园子里长起了夜灯。
远处台子上正在唱着【贵妃醉酒】,邦鼓回声,妃子悠扬的曲调久久传荡,不时有鼓掌和呐喊声,喧嚣异常。
我站在老花树下,已经没有了半点饥饿的感觉,穿过树叶的缝隙,我看着天上的半轮残月,久久都没有错开眼睛。
直到戏园子里的饭香散去,我才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马上就要走到小院时,我鬼使神差的转身,又往中花园走去。
天气热了,夜戏又加了场子每天又唱的很晚。
这会儿,杏园子里头的人正多,雅间那边间间掌灯,随着戏曲悠扬,还能闻到淡淡的茶香。
我在树下的阴影里站了一会儿,感觉身后有点不对,回头去看,才发现二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
我对他笑了一下。
他一愣,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问我:“叶子,吃饭了吗,要不二哥请你下馆子吧?临山居右面新开了一家湘菜馆儿,听说味道特别的好,哥陪你喝点酒去吧。”
我摇摇头。
他又乐呵呵的道:“要不,哥陪你去看皮影戏?最近县里来了一伙儿西北人,那皮影戏刷的真是活灵活现的,我这几天都想去看了,咱们去看呗?”
我又摇摇头。
他叹了一声,上前两步与我并肩,终于还是开口的:“叶子,最近的事是有点多,但你也得看开点儿,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可别钻牛角尖,咱们还得……”
“曹家的人,是昨天来的吧?”我突然开口。
二哥一愣,随即脸色就变的有点不自然:“你,你全都知道了?”
“嗯。”我点点头。
我终于知道,听到白牧离开后,二哥为什么比我还紧张了。
我不能再唱戏了,白牧又走了,他怕我扛不住。
二哥一跺脚,懊恼的道:“都吩咐过了,让大家不许嚼舌根,怎么就瞒不住呢。”
我笑了一下。
纸从来就包不住火,我就算今天不知道,再过几天终究会知道。
再说,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
没什么的。
二哥平时挺爱说到,可一时也不知和我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的陪我站着。
我们站了很久。
戏台子那边唱完了一出戏又一出戏,宾客鼓掌叫好后,打赏又叫戏。最后,戏台子那边儿熄了大灯。
“红叶,二哥送你回去吧,这两天你也没休息好,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个再说吧。”
二哥轻声劝我。
“好。”
我嗯了一声,跟着他慢吞吞往小院走。
站的太久了,我的腿有点麻,走起路来,脚底板酥酥的麻痛。
快到小院的时候,我停住脚,往身后看了一眼。
临山县很大,夜晚的时候也不黑,大红灯笼摇摇曳曳,照的院落通明。可是,装点这么多灯笼有什么用。
偌大的院子,一到晚上就没了人气,寂静的让人心慌。
进了小院,二哥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我抬头去看。
小三小娟睡了,小远方屋里的灯也关着,阿晧和谭如意的窗子更是关的严严实实。
二层的小楼,只有阿妈的屋里亮着灯。
那暖橘色的光,就像远航的灯塔,指明了方向,让人在漆黑与困惑中产生了丝丝温暖。
我心里一松,走去阿妈的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
“妈,你睡了吗?我是红叶。”
“哦,红叶,等一下,妈马上就来了。”
妈妈在屋里应了一声,但她的声音有点怪,嗓子微哑,鼻音也很重,好像是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