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酒,终究是还要还的。
我笑了一下,执去起白瓷杯,小口的喝了一口,也没放杯,就这样对上他的眼:“李公子,你也是,这么约别人喝酒的吗?”
“那倒不是。”
我这么取笑,李乾芝不见半点半点恼怒,反而笑着道:“不曾见得周朗渡,一见周郎误终身。
曾经,我却是喜欢约人喝酒。不过,最近我也发现,和一些不懂酒的人喝酒,当真是没什么意思。既然那个懂酒的人出现了,那么,只这一人,足以抵得住世间繁华万千。
只要姚姑娘喜欢,往后每一年,我都愿意为你上山摘梅,采菊花下,酿出坛坛美酒,春夏秋冬,窗前对饮,姑娘觉得如何?”
呦,纨绔公子,还挺会煽情。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斜眼看着他道:“这就不巧了,我这人口味叼,不喜欢那些果子酒,花儿酒的,就喜欢这土里土气的烧刀子,这可怎么办呢?”
李乾芝微微一笑,点头道:“这好办,人生得一知己,只当对酒当歌,这竹叶青,梅子酒,我也喝了挺多年了,如今想想真的有些腻了,我自今日起,便不在碰那些花里胡哨的酒,只随你一起,喝一喝这味道浓郁的烧刀子,也不为是一件快事,小二哥?。”
“来了客官,您有什么粉粉?”
“把这青梅竹叶青都撤下去,换成与这位姑娘一样的烧酒,对了,杯碗也要一样的。”
“好嘞。”
小二哥应诺,很快给他上了一壶烧酒。
他长指一伸,拿起和我一样的白瓷壶,给自己倒了一小盅烈酒,执在手中看我一眼,仰脖一口饮下。
“哈……”
烈酒入喉,不像名就那么柔,很冲。
李乾芝张口呼吸了一下,紧接着连饮了三杯,眼中竟然隐隐荡起笑意:“痛快!这浓郁的烧刀子,果然比那些花儿草儿的酒好喝千百倍!来,李某敬姑娘一杯。”
他又倒了一杯,端着,等着与我碰杯。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乌云开始散开,长街中尽是雨雾。
小摊的摊主,陆陆续续的撑起摊位,雨雾中隐有叫卖声。
就在眼前,不似眼前。
李乾芝一身锦绣花袍,眉眼含笑,拿着酒杯看我,宽大的袖口被窗风一吹,上面的花团一荡一荡的。
我也就拿着瓷杯,轻轻的与他碰了一下。
一起饮下一杯酒。
李乾芝品了一会,突然笑了一下:“相传,这烧刀子,是辽东极寒之地的烈酒,传说那里气候极地,常年落雪,雪片银白,如毛如墟,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那里看看,品一品当地的烧刀子,是何种味道,也看看那如絮的雪,是何模样。”
雪吗?
其实你已经看过了。
就在去找曼姑的山上,皑皑大雪铺满了天际,满眼都是苍色,无穷无尽的仓色。
在雪山颠,在飞上恶兽头顶前,在我被困魂钟护着的时候,你还曾在雪山之中,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说,姚红叶,我喜欢你……
不管是,这阵里的小裁缝,李千盛,乾爷,李少东家,还是外面的黑脸阎王,和梦境之城里的李乾芝。
他们都是我的劫,而我,也是他们的劫。
也罢。
既然早已经做好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打算,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面前的纨绔公子李乾芝,既然和现在的姚红叶青梅竹马,而我心中也总觉得欠的一场酒,既然如今的他,也正想陪我喝这一杯酒。
那么。
就陪着吧。
我微微一笑,开口道:“辽东位置东北,离这里很甜很也,钱庄不用你管吗?一走数月,可还行?”
他一愣,开口问“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一见我的神色,他似乎就明白了,抿了一口酒道:“也难怪,你看着也不像是个爱打听事的,那我就直说吧,我虽然是家里长子,可是我天生就不是个管账的料,我只喜欢花前月下,喝酒唱诗。
好在,家中还有个幼弟,从小就喜欢算盘文帐,所以钱庄的生意现在由他来管,我正好就做个闲散公子,想去看山就走得,想要看海边去得,路途遥远又如何,一来一往,半年总也够了。”
哦,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天天在街上要请好人家的姑娘喝酒,有钱有闲,果然是有纨绔的底子。
我没在说话,又饮了一口。伸手想要倒酒的时候,手抓了一个空,原来壶被李乾爷先一步拿走了。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烈酒虽好,喝多了是会伤身的,雨停了,楼下的云吞骨汤面很好,我请你吃上一碗,暖暖胃怎么样?”
好是好,但是酒我好没喝够。就拿起他面前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口喝下。
他的眸色微微一动,想了想,终于还是把酒壶放在了我面前。
沉吟了一会,他开口问:“不在姚家的这些年,你……过的不好吗?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的眼中全是愁色,这愁色很浓很重,根本不该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有的,你……这些年,是不是过的很苦?”
苦……
也没有吧。
只不过,有些事,我一直记得,但你不记得了而已。
我摇摇头:“没有,每日采茶,简单开心。”
开心……
他将我壶中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全喝了,辣的有点皱眉。
等辣劲儿过了,他看着我,深潭的眸子里,竟然隐隐有了一些心疼:“你若真的开心,又这么会喜欢这么烈的酒。西风烈酒思故人,你是不是,心里有心事?”
“没有。”我摇摇头,又饮下一杯。
壶已经见底了,我有心想去倒他壶里酒,他到时眼疾手快,伸手把酒壶捧在手里,高调的喊了一声:“小二哥,结账。”
“好嘞客官。”小二哥乐颠颠跑了过来,李乾爷却没掏钱,而是挑眉看我,意思是,说好了你请的,付钱呀……
行吧。
反正也没几个钱。
我付了帐后,他这才把酒壶还回桌上,折身将已经沥干了水的繁华油纸伞拿起,引我去楼下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