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去楼兰大漠,路途遥远,且楼兰那地方,自古黄沙掩白骨,几人忘却几人归,那能是随便去的地方吗?
刚接了镖,一点准备也没有,骑马就走了,他不要命了吗?
我心急如焚,策马策马穿街过市,不少小摊子被我撞飞,身后一片交骂声。
可即使是这样,我站在城楼上往外看。城外官道空空,一轮残月挂枝头,哪里有那个熟悉的影子。
心口疼,特别疼。
我依靠在城墙上,使劲的锤着心口,就感觉那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怎么垂,也透不过气来。
对了,信……
小酒馆小二,说他留给我一封信。
我赶紧把把那用蜡条封着的信掏出来,撕破封口,将里面纸页拿了出来。
熟悉的字体跃然纸上,我稳住心神,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
“吾妹红叶,时隔多年,请让我在这样唤你一次。
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何失约,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我都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当年不辞而别,对不起年少轻狂的欣喜之心。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如今孑然一身,已近在没什么牵挂了,所以问想将当年的事告知与你。
你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那年离家之时,我心里有了打算,两月之期,等我回来,你也及笄了,我立刻就去找你爹提亲。
回来的路上,我早已让小童买了活雁,还给你带了一些咱们家那边没有的稀罕玩意,想着你一定会喜欢,更想着咱们的以后,所以我的马就骑得快了一些。
就这样,我骑马撞倒了一个姑娘。
把姑娘不知为何,一眼相中了我,死缠烂打的要问娶她,还把我给准备的活雁抢去了。
我早已心有所属,又怎么可能娶她?纠缠之下,她说出自己的身份。
咱们是商贾人家,年年赋税,和谁打交道,我不用多说,你也能猜到她的身份吧。
那时也太过年少,心思惶恐下,就想着,假如她知道我已娶妻,也许就不会再纠缠我了吧,于是回去的路上,我花钱请了一个山郊哑女,和她吹吹打打的做了一场戏。
这时候也惹了大祸,那姑娘的父亲觉得我戏耍他女儿,两天之内,李家外地商号全部被封。我爹急了,连夜卖了所有的李家铺子,举家搬迁,却在路上遇到了山匪。
那次过后,李家,彻底衰败了。
半年内,爹娘相继去世,我也得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我也想过回去看看你,可是,这样的我,哪有脸面回去找你。
再往后,我机缘巧合进了镖局。
这些年我去了不少地方,看过江南烟雨,见过漠北苍凉,去极寒之城见过雪,到酷热之地,看过碧海蓝天。
可是路走越多,我就越觉得遗憾。
年少轻狂,本以为,只是做错了一件事,可是回头在下,这一错,就是一生。
红叶,你不来,也好。
这些事,你知道了,或是不知道,也都无法改变什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很好。
这些年我也走过了大江南北,也在好多地方看到了姚记布庄的名字。我就总会想起咱们年少时的事,那个一看账本就有疼的你,竟然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姚记少东家。
而我,阴差阳错的,竟然也做起了年少时憧憬的镖师。
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时隔多年见过你,我竟有点释怀了,虽然没在小酒馆等到你,但是今天的这一下午,是这些年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下午。
我怕你来,又怕你不来。
你终究没来,我心中竟然也有几多欢喜。
我准备走一趟远镖,然后,远远的离开这里。
红叶啊,唯愿你此生遇得良人,知你冷暖,疼你入骨,岁岁安好,如梦香甜。
兄,李乾芝上。”
薄薄的几页纸,明明只是一封信,我就似乎从信中,感受到了他这些年的苍凉。
那些年少时,因他不辞而别,强压在心中的一股念,就随着一纸信页奔腾而出,如破堤冲出的滔滔江水,千钧之力,士不可挡!
疼,心口莫名的疼。
我紧紧的攥着纸页,飞快地下了城楼,翻身跨马,顺着官道向前拼命的追。
直跑到马儿再也跑不动了,也并没寻到那个熟悉的踪影。
我骑马站在陌生闹市的街头。
一身尘土,风尘仆仆。
天边隐隐隐,露出了鱼肚之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晨曦褪去,蓝天白云。
街边小儿在追着货郎嬉闹,两个小娃娃手里拿着糖葫芦,蹦一跳的你追我赶,他们的脸上满是笑意,是永远不知愁一样。
莫名其妙的,我就哭了。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眶缓缓流过脸颊,滴落在了衣襟上。
“小哥哥,你怎么哭了?”
一个拿糖葫芦的小孩子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我。
我赶紧抹了一下眼泪,笑了一下道:“哥哥没事,哥哥就是眼里进沙子了。”
“哦。”小孩子点点头,举了糖葫芦问我:“小哥哥,你不要不开心,我把糖葫芦送给你吃吧,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咬一口,你会开心一辈子的。”
稚子赤心,脸上的笑意真诚无双,我翻身下马,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口。
真的好酸。
我突然想去曾经年少的李家少东家我,拿着一串糖葫芦趴在我墙头,笑嘻嘻的喊着:“红叶妹妹……”
“谢谢。”
我笑了一下,翻身上马往回走……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凉。
过年的时候,家里隐约,提到了有关亲事的事,我没搭茬,他们也没多说。
过了年,铺子里各种事让人各种忙,一忙就是两个月。
那天,我又去那个地方办事,路过镖局,就停马往里看了一眼,里面那个白面汉子看到我,赶紧叫住了我。
“小公子,快请留步……”
“有事?”我翻身下马。
他支吾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让我稍等。转身去后面拿了一只红木小箱子,语气有点沉的道:“小公子,这个……是小李镖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