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真是太冷了。
我心里烦躁,也没注意太多,转身继续往山下走。
身后沉静了很久,很快就也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是白牧跟在我身后。
我们一路无话,很快就走到了山脚下,穿过寂静的民居,前方逐渐繁华起来,老街的长灯摇摆,灯火通明一片。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在老街上。
软底鞋踩上青石路面,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微不可见。尽管街上喧闹,我却也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自从第一次进县里后,我的视觉听力都不一样了,陈道长说,是因为我身上的妖气太重了,可我受伤很快就会自己愈合这事,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我跟着师父去烟溪镇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白牧在一起,根本没有沾染妖气。
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将事情事情梳理了一番,我想起,从陌上之境回来后,白牧曾给我过一颗药丸。
能穿墙视物,就是从服过药丸后不久后出现的。
我记得,他给我那颗药丸时,说只要将它吃下,以后就不会被幻境困扰。确实,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被妖物的幻境迷惑过。
吃的时候不觉得怎样。
如今想想,那小小的药丸腥气冲天,里里外外都裹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怀仁大哥曾与我说过,他看过一本古书,书上说,灵巅神猿,通体雪白,其血可解百毒。
那时候,我们大家谁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回想,师父那个开客栈的故交被阿雾吓到后,吃药扎针都不见起色了,可是以我的几滴血做药引子后,隔天就精神抖擞的。
我还以为是我纯阴之血的缘故,现在想来也不是。
问题还是出在药丸上。
那颗药丸里,应该有白牧的血吧。
我服下了他大量的血,身体就有了一丝妖化,可以自愈,可以隔空视物,对了,还有嗓子。
我以前的嗓子算清亮,可是不如现在好听。我还以为,是我勤奋,喉咙打开了,所以越唱越好了。
原来,我连唱戏的一把好嗓子,都是拜他所赐。
难受吗?
怎么会不难受。
可是,他也是我的恩人啊。他一次一次的救我,默默无闻的为我做很多事,这些,我都该感谢他的啊……
我在白水村当了十八年的小疯子,可是自从遇见他,就什么都变了。
这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呢……
风荡起,老街上的灯幌酒旗奋力舞动,通亮的灯笼摇摆,里面的火光摇摇曳曳。
“红叶!”
我们慢慢的走着,路过一个很大的饭庄市,白牧突然停住脚步,喊了我一声。
我的脚一下就顿住了。
饭庄门前挂了很多红灯笼花幌,风吹过,地面的光圈飞快的晃动。
他在身后沉吟了一下,终于很没底气的开口了:“红叶,对不起。”
对不起……
“这又从何说起,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相反,我还要感谢你……”
“红叶!”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急迫的道:“红叶,我老早就答应过你,以诚相待,绝不欺骗的,可是我食言了,我……”
我摇摇头。
他接下来的话就顿住了,犹豫了一下,手一松,将我松开了。
我们相对而立,站在一片小红灯笼之下。
灯光将我二人的衣服也映成了红色,像是多少词午夜梦回,我嫁给他时,穿着红衣拜天地的模样。
“我累了,回吧。”
我心里很乱,乱的像有一百根麻绳纠纠缠缠堵在一起一样,找不到头绪,也解不开心结。
我想回去睡觉。
睡醒了,我就好好想一想,我们的关系,终究会怎么样。
夜色深了。
长街老巷上鲜少有人,我想起很久前,也是类似的场景,他挽住我的腰,轻轻的吻住了我。
心口憋闷,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转身快步的往临山居走。
临山居里的油桐花已经开到极致,香气扑鼻,暗香浮动。
我原来,上很喜欢油桐花的。
可是突然,我开始讨厌这花来。我的阿晧,死在了一片油桐花林里,二此时的白就跟在我身后,一步一步的跟着。
花香味太呛人了,呛的我只想流眼泪……
白牧一直把我送到小院门口。
他站在小院的月亮拱门下,月光清洒,将他的身影镀了一层银白,他的头轻轻的抬着,那个地方有点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上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我。
我一狠心,将窗子给关上了。
背过身站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忘了时间,回头顺着窗缝往外看,白牧依旧站在那里。
我有点泪目,赶紧跑去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全部喝下,那沁凉的茶水从喉咙滑下,不但没有让我舒畅一些,反而莫名的焦躁。
我扔了被子,找了块毛巾胡乱的擦了两把脸,一头栽倒在了榻子上。
这一夜,我虽然闭着眼睛,可是脑子里就跟演戏一样,一幕一幕的,回忆的都是我跟白牧的过往。
初见,又见。
我们躲在柜子里,我们第一次牵手,我们拥吻……
就这样,直到金鸡报晓,我的脑袋已经疼的不行。我强迫着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闭着眼睛不停的去念清心咒,念到第三十几遍的时候,终于似乎静了一点。
我放长呼吸,努力让自己安静,竟然也这样睡着了。可我也只睡了一会儿,房门就被急促的拍响了。
“红叶,红叶,你快醒醒!”
我猛的一下惊醒,坐起来飞快套鞋,打开门一看,拍门的竟然是二哥。
“二哥?”我有点懵,随即一惊:“二哥,是不是小山怎么了?”
他叫门叫的这么急,是不是小山出事儿了?昨天他就有点发烧,难道是……
“哎呀红叶,不是的,小山他没事儿,今天早上已经去上学了。你快点跟我走,白牧走了!”
“啥?谁走了?”
我脑袋一空。
二哥急的直跺脚,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边跑边道:“白牧,是白牧走了,红叶,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