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下)
一株草,不值得什么。
但是,这是唯一一株在这荒凉的河畔能够陪伴自己的仙草,那它存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凡响。
鲁智深只觉有一股无名业火自丹田至胸口,腾腾而起,瞬间又通过膻中,传递到全身四肢百骸,如同熊熊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
他忍不住大喝一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破口大骂道:“贼老天,鸟土地!你把洒家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生又不能生,死又不能死,究竟是何道理!”
“即便只剩一棵野草相伴,你也要给洒家拔去,莫非是成心消遣洒家不成!”
只是他这一骂不要紧,只听见一阵“呼啦啦”的声响,早不知惊起了藏在哪里的一群鸟雀。
鲁智深寻声望去,一群接一群的鸟雀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一片接一片,遮天蔽日一般,遮蔽的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这是什么?”
在鲁智深惊讶的目光中,一只只盘旋飞翔,继而首尾相连,不多时竟在那河水上面连接出一条桥来。
鲁智深见状不由大喜,心道:“好个贼鸟厮,洒家不骂你一顿,却是不记得洒家的去路。”
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就要跃上那鹊桥渡河。
然而,就在鲁智深赶到那鹊桥跟前的时候,不意却看到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年轻人正踏着鹊桥而来。
那年轻人见了鲁智深,不由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施了一礼道:“这位大师,小生这厢有礼了。今天是我夫妻相会的日子,还请大师切勿打扰!”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鹊桥却是为洒家所搭,你休要挡道,阻我过河去!”鲁智深一边粗鲁的推开他,一边一跃而起正踏着一只喜鹊身上。
奈何这鲁智深何等膘肥体壮,而那喜鹊又何等弱小,如何禁得住?
只听得“噗通”一声,鲁智深只觉得一脚踏空,一头栽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呸,呸,啊呸呸!这是什么鸟桥!”鲁智深连忙挣扎起来,一边吐着嘴上的泥土,一边破口大骂道。
“大师,你着相了!”那年轻人微微一笑,不由一跃而上,轻盈的踏上了一只喜鹊,这才解释道,“此鹊桥非有情之人,不能渡过。”
“大师身为方外之人,六根清净,如何渡得过此桥?”
“有情之人?”鲁智深闻言一愣,有几分迷茫的问道,“何谓是有情之人?”
他前世只管杀人放火,行事单凭本心的糙汉,哪里懂得什么情什么爱?
待他回过神来,却只见那年轻人早已经踏着鹊桥,扶摇而上,不多时便来到了灵河中央。
而于此同时,又有一女子亦从灵河对岸飞来,两人相会于河上。
那两人刚一见面,顿时便拥在了一起。
而鸟鹊早早环绕在他们的脚下,供他们片刻温存。
鲁智深见状一愣,连忙扭过头去。
他虽然是个粗人,倒也懂得“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道理。
“大师,谢过了!”约莫过了大半日功夫,突然年轻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鲁智深连忙扭头一看,却见那年轻人又踏着鸟鹊归来。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阿哥,洒家见你来去自如,不知可否捎带我一程,或者告知我一个离开的法子?洒家在这里快憋死了!”
“大师,这里是三生石畔,唯以情牵,方可来去!”那年轻人不由笑道。
“大师本为得道高僧,证得正果,却不能脱者,盖凡俗未了耳。”
“待到情劫一起,情缘一生,大师自会离去,我又何必多言哉?”
那鲁智深听他云里雾里瞎说了一通,顿时心头火气,不由怒道:“你也是个不爽利的,洒家诚心问你,你却拿虚言诳我!”
没想到那人却是微微一笑,趁鲁智深一个不注意,突然腾空而去只气的鲁智深娃娃直叫。
不曾想,就在这时,一句话遥遥的传来过来:“缘法已起,大师且稍安勿躁!”
且不说那鲁智深如何,且说牛郎这话一出,却一层层穿过三十三天,直达那三十三天之上的离恨天上,灌愁海之中的一处幻境。
那幻境的仙姑正在徘徊,骤然听了这话,不由脸色一变,随即忍不住长叹一声,开口喊道:“姐妹们,情劫已起,尔等且下凡历劫去吧!”
那仙姑话音未落,早有一干女子从花丛里走了出来,纷纷开口问道:“我等尘缘已了,这才飞升这清净女儿之地,如何又来了情劫?”
“你当初历劫之时,曾为人所弃,又被人追着讨要三千钱的典身钱。当时有一个壮士,二话没说救出了你们父女,然后又失手打死了那人,坏了前程。”那仙姑指着一位仙女笑道。
“结果,你自顾嫁了一个员外,享尽了清福,如何说什么尘缘已了?”
“如此,那我也只好嫁他一回,以报他救命之恩,渡劫之情!”那女子闻言一愣,只好低眉垂眼的回答道。
“还有你,本当为强盗强娶。结果遇到那人打抱不平,替你解除了婚约,那你又当如何报答与他?”那仙姑闻言一笑,随即又指着另外一位仙子问道。
“那.....那我也只好嫁他一嫁了!”那仙子闻言一愣,不由耳根发红道。
“还有你,曾落入强人之手,幸得那人路过,才让你脱离了枯骨之手,你又有何说辞?”那仙姑继续问道。
“啊?”那仙子万万没想到还有自个,犹豫了一下,只好学着前面二人掩面答道。
“奴家无以为报,也只好……只好以身相许!”
“哟,羞也不羞,你也嫁,我也嫁,三女争一夫,真真叫人好笑!”听了三位仙女这话,早有一位新晋的仙子不由刮着脸皮嘲笑道。
“你......”那三女闻言大怒,正要反唇相讥。
不意那仙姑伸手一拦,反倒向那女笑子道:“绛珠仙子,你在那西方灵河河畔,三生石下,受那神瑛侍者甘露之恩,因而幻化作人形,继而得道成仙。”
“你大约如何还他?”
“哈哈,你还有脸说我们?”刚才那三个仙子闻言不由吃吃的笑了起来。
原来这神瑛侍者不是别人,正在徘徊在灵河河畔,三生石下的鲁智深。
“哼,你让嫁,我偏生不嫁!”那绛珠仙子万万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尴尬之余,因赌气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
“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