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族屈服于这天地之下着实不易,也就老君与那王母娘娘一脉善待于我等。其实封神之后,这群仙人离开之意早已昭然若揭,他们无非放不下我们这些不安的因素。如来点唐僧、猴子西行,目的就是清除我们这些不安的因素。唐僧有慧眼,能分辨先天与后天,那孙悟空又借此机会成就‘三世佛’,剪断过去所有机会。让他们就算离开了之后,这天地也能按照他们的意愿运转。我一个小小的地仙之祖,此时不与那悟空结拜,只怕立刻就是身死道消、元神俱灭之局。我其实已经活够了,只是我的道统,人族的复兴不能因我而毁于一旦啊!”
听到这里吴承天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于是问道:“大仙的道统就是之前的那句话,‘五庄即五脏也’?”
镇元大仙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求仙问道的过程,实际上是在不断认识自我的过程。如今你的道法也将趋于大成,自然知道这空间的大小,距离的远近,时间的快慢都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天地大吗?大,几近无穷。人小吗?小,相比宇宙不若一尘埃,但这只是肉眼凡胎所见。每一个人都能自称天地,其中奥妙与广阔不下于天与地。道法中亦有法相天地,此法也只是显露了人这个小天地中的皮毛而已。”
说着镇元大仙随手一挥,那果盘中飞出来五枚仙果,镇元大仙又变了个手势,那五枚仙果就变成了人身体里的心、肝、脾、肺、肾,在变化的同时镇元大仙又说:“天地有五行,人体有五脏,五脏对五行,是打开人体奥秘之门的钥匙。若是解开了这一点,仙即是人,人即是仙,长寿可期,这也是我五庄观仙人辈出的原因。”
吴承天认真琢磨着镇元大仙的话,不过镇元大仙说得简单,但是要借五脏容纳五行之力来破解人体的玄奥也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吴承天也没指望听这一两句就能对自己有什么帮助,他只是在琢磨,镇元大仙为什么会对他说这番话。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问了出来:“大仙指点我这些,又有何用意?”
镇元大仙看了看天色,又抿了一口仙酒,转而说起了吴承天一行人的梦中西游:“如今你们在梦中已经行到了西牛贺洲,想必老君此时已经明白了,接下来就是收拾这天地。这样想来,我也时日无多,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就这么消散在这天地中。不管到时会如何,我希望你能将我的道统传下去。只是五庄还在,人或终将有一天找到自由的天地。好了,去吧!”
镇元大仙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吴承天还没来得及琢磨,就又见那镇元大仙的大袖一卷,他“醒”了过来。
“猴哥,你发什么呆啊?”八戒的声音将吴承天惊“醒”,他睁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镇元大仙,之前他和镇元大仙的对话好像只是一场梦,一场发生在梦境中的梦。
好在,悟空很快回过神来,反手拍了一下八戒的脑袋,“呆子,我在看路,你看那是什么?”
八戒顺着行者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有一栋栋层层楼阁形成的建筑群,遥遥立在那林海之上。
八戒不由问道:“师兄,你说那是什么地方?”
行者看了说:“我只是火眼金睛,又不是千里眼,如何看得清楚?那地方,想来不是寺庙就是道观。我们走快些,到那里自然知道是什么地方。”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门前观看,只见那门前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一眼望去确实是极佳的修道之所,让人不由地放空杂念,心境变得纯粹而安详。
三藏与曹雪阳也不由得纷纷离鞍下马,众人漫步至山门前,只见左边有一通碑,碑上刻有十个大字,写的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唐僧不由点点头道:“徒弟们,这还真是一座道观。”
曹雪阳开口道:“圣僧,我看这里的气势恢宏,道法自然,观中想必住的是得道高修。更何况来得此处也是我们的缘法,只是游览一番也是一处盛景,不如进去看看如何?”
行者在一旁也赞同道:“小将军说得是。”于是一行人一齐走了进去,却见那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这地方吴承天来过,自然知道这对联并非脱口虚词,但碍于此时八戒与沙僧都在,他还是开口,故意嘲讽道:“这里的道士净说些大话唬人。俺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在那太上老君门前,也不曾见有这番说辞哩。”
八戒曾居天宫高层,对这五庄观的镇元子还是了解一些的,更何况这次若是有机缘,还可以蹭吃一颗人参果,连忙打断了悟空挑事的由头,道:“先别管他,进去进去,兴许这里道士还真有点道行,也说不定呢。”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二层门里,才看见从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两个小童来迎接他们。这自然就是清风明月二人了,看他们此时打扮与模样与吴承天之前所见又全然不同,不仅看着样貌变小了许多,而且神韵也更有朝气。正是骨清神爽容颜丽,丰采异常非俗辈。清风弯腰躬身,迎接道:“老师父,失迎了,请坐。”
见童子如此礼貌,唐僧很是高兴。一行人跟随者二位童子来到了正殿观看。正殿是坐北朝南的五间大殿,都是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清风明月推开雕花木门,大殿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字,下面摆着一张朱红雕漆的桌子,桌上陈设着一副黄金炉瓶香炉,炉边有香。
唐僧自然先是上前上香,拈香、注炉、礼拜、行香,这一套弄完毕后,他回头奇怪的问清风道:“仙童,你们这五庄观可是真是修仙之所?为何没见你们供奉三清、四帝、诸天主宰,却只将这天地二字朝拜,侍奉香火?”
清风闻言笑了笑说:“不瞒师父,这两个字也是师父没办法,自己编出来的。”
三藏更加奇怪了,问:“为什么要编呢?供奉不就是求一个诚心实意吗?”
清风答说:“师父有所不知,这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
听清风在那边显摆镇元子在仙界的地位,吴承天其实还忍得下去,但是他得把孙悟空的情绪诠释到位,在一旁指着清风大笑了起来。
捧哏人八戒,这时立马问道:“哥哥,你突然笑什么啊?”
行者一边止笑一边指着清风说道:“我之前只当俺老孙是天下最会吹牛皮的那个,没想到真正的高手原来在这里啊!”
唐僧自然不想纠缠这些,就想把话题岔过去,问:“你师父如今去哪了呢?”
清风答说:“元始天尊邀请家师去上清天弥罗宫讲混元道果去了,不在家。”
清风这一开口更是火上浇油,那元始天尊是何等人物,会请这里的一个道士去天上讲课,正常来说,此时的孙猴子却是一百个不信。想到这里,吴承天不由想起了之前镇元大仙跟他提过的那一节,孙悟空明知镇元大仙是个地仙,就瞧不起他,他如今就是孙悟空,自然也要摆出这个态度来,于是他开口喝骂道:“好你个没羞没臊的道童!人都不认得,你就在我面前吹牛。就你还认识弥罗宫的人?弥罗宫有哪些人啊?其中哪些是太乙金仙啊?说不上来还说人家请你去讲课?扯什么牛犊子!”
唐僧听这猴子问出一大串问题,就知道他现在已经有点上火了。若这猴子发起怒来,恐怕又要惹事。于是,唐僧连忙从旁劝解道:“悟空,你休要与这童子争了,我们既然来了,人家又愿意收留,我们好生在这里休息便是,争这些干甚?如今人家师父不在,我们也不用去搅扰他。你去山门前放马,沙僧看守行李,八戒,你去包袱中取些米粮来,借他锅灶做顿饭吃。待临行前,送他几文柴钱便可以了。你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让我陪小将军在此歇息歇息,吃完饭我们就走。”
唐僧这么一安排,悟空、八戒、沙僧三徒弟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留下唐僧与曹雪阳与童子说话。
清风怕弄错了人,又问道:“敢问师父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
唐僧回礼道:“贫僧就是,不知仙童如何知道我的来历?”
明月帮忙回答道:“家师早就算出您会途经这里,家师临行前曾特别吩咐过,说若是您来到我们道观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老师您先请坐,待弟子去为您奉茶端水。”
唐僧自然客气回了句:“不敢。”
不久,明月端来一杯香茶献了上来,
陪在两人旁说话的清风又问:“不知这位女居士和老师如何称呼?”
因为师父走之前曾特意交代过,让他们送这人参果的时候,不能够被唐僧的那几个徒弟给看见了。不过这曹雪阳是个女的,看上去也不太可能是唐僧的徒弟,所以清风才有此问。
不待唐僧替自己作答,曹雪阳此时开口道:“吾乃大唐将军曹雪阳是也,奉唐太宗之命,一路护送我朝圣僧西行的。”
“原来是位将军,有礼,有礼!”清风、明月与曹雪阳见礼后,清风又道:“我兄弟二人,可不能违了师命,尊客稍待,我和你去取果子来。”
唐僧与曹雪阳自然不知道这两位童子是去取人参果去了。却说两位童子离了大殿,边走边说,清风道:“师父只说不可让唐僧的几个徒弟看见,可没说不让那将军看见。而且,我观这将军也就是个寻常人,想来也不知道这人参果。”
明月闻言也点点头:“那我们就把人参果取了来,给那唐僧吃了,也好完成师命。”
这两人说完,到房中一个取了金击子,一个拿了丹盘,又多将丝帕垫着盘底后,便径直来到了人参园内。
二人如何取果且不提,就说这两位童子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两只人参果献到唐僧面前,清风说:“唐师父,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这有土仪素果二枚,权为解渴。”
唐僧从未见过这人参果,只觉得这人参果就像两个营养不良的婴儿被放在了盘子上,看得战战兢兢,顿时吓得远离三尺,不敢再看,垂首默念佛祖几声后方道:“善哉!善哉!我看观内食物丰足,这万寿山也果树飘香,怎么到这观里了还要吃人?这分明就是一个未满岁的婴儿,如何能给我解渴?”
两个童子与唐僧分说这是那人参果树上结下的人参果,但唐僧就是推托不信。两个童儿见唐僧千推万阻就是不吃,没法只得拿着盘子转回本房。这人参果也无法久放,于是,两童子干脆一人一个将这人参果给吃了。
八戒是个多能来事的人,更何况他又如此贪吃,早在清风、明月说取金击子、拿丹盘时,他就上了心。现又听见这两童子说那唐僧不认得人参果,自己在房里吃了,他心里与嘴里一个羡慕啊,口水怎么都止不住了。但八戒多精明啊,见猴哥不在,他也不敢妄动,只等行者来了之后,再怂恿他,看如何计较。
一会儿,悟空放马回来,八戒连忙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师兄。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吴承天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突然想到了镇元大仙一直都未曾跟他提起的,孙悟空为何要断这人参果的根,然后再跑到南海去找观音菩萨救活这人参果树。如今想来,这其中缘由怕也没那么简单。
正因为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吴承天这一次就权当走个流程,之前孙悟空怎么干的,他就怎么干。于是,他施展了一个隐身术,偷偷溜进道房,拿走了二童子摘果用的金击子,跑到后园去摘人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