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悟空的问题,这沦为土地的守炉人先是叹了口气,方才说道:“这本是那大力牛魔王的家事,我不该多嘴。但大圣若是想过这火焰山,还非得找那牛魔王不可。”
“哦?老牛的家事?这个我爱听,快说,快说!”没想到这悟空也有一颗八卦之心,听土地这么一说反而被吊起了胃口。
土地目视远方,那方向正是翠云山的所在,缓缓地道:“前面说过,这牛魔王乃是罗刹女的丈夫,但大圣去那翠云山芭蕉洞时,可曾看见牛魔王?”
“不曾,不曾!”悟空连忙答道。
土地点点头:“这就是了。在那积雷山的摩云洞,有一个万岁狐王,统御一方,又活了上万年,家底丰厚。那狐王死了后,留下一个女儿,唤做玉面公主,她就继承了万岁狐王的千万家私。”
“二年前,这玉面公主偶遇牛魔王,见识到了牛魔王的神通广大,情愿倒陪家私,将牛魔王招赘为夫。也不知道那牛魔王是如何想的,结果就是弃了这翠云山的罗刹女,去了那玉面公主那里,再也不曾回来过。”
“这罗刹女却是有情有义之人,若大圣能够寻回那牛魔王,找他帮你向铁扇仙求扇,一定能马到功成。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大好事啊!”
“哦?哪三得?”看这土地说得如此卖力,悟空自然也要为他接话捧场。
土地连忙答道:“一则扇息火焰,可保师父继续西行;二来永除火患,可护此方生灵不再遭受火热之苦;三者赦我归天,我也可以重返天宫,缴老君法旨。”
这前三十三天八卦炉守炉人说得如此诚恳,悟空也不再废话,直接问道:“你说的那积雷山摩云洞在哪里?有多远?说清楚了,我立刻动身。”
土地往南一指道:“正南方,三千余里。”
悟空听后,嘱咐八戒、沙僧保护好师父,又跟曹雪阳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只听“呼”的一声,好像不知从哪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悟空的身形就渺然不见了。
三千里路对于悟空而言只能算是弹指之间,他就来到了这积雷山。这山与那翠云山又有不同,积雷山高可插云霄,大可扎黄泉,翠云山与之一比就好像是一个小土坡。因这积雷山山体巨大,海拔又高,山前山后风景也大不相同。山前阳光充足,各色花草果树,争奇斗艳。而山后,寒风阵阵,冰霜都不曾化去。
那土地只说了这积雷山的位置,具体要找到那摩云洞,悟空还得自己多费一番功夫。正打量间,就见从那树荫处走出一位女子,其容貌之美艳,称之为绝世佳人一点不为过。就算是见过诸多仙女之后,对凡间美色已经没有太多感觉的吴承天,此刻也觉得此女美得不可方物,单论容貌,甚至可与素娥一比。只是这女子气质远不如素娥,虽说多了几分妩媚,却失了灵气。
这女子逐渐走了过来,悟空上前问道:“女菩萨这是要去哪里?”
女子显然才发现悟空,抬头一看,看见悟空的相貌后大吃一惊,浑身战战兢兢不说,连步子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迈,往前不敢走,想跑又不敢跑。这女子为何如此?若是说因为悟空丑陋吓着了她,那是鬼话。这女子正是那牛魔王入赘的第二个老婆,玉面狐狸。本就是个狐狸精,如何会被一张猴脸给吓住。这狐狸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就如同她当初为何会选中牛魔王做老公一般。万岁狐王,不论真假,能活一万年,自然是有些识人辨妖的本事的,想这玉面狐狸也是如此。
玉面狐狸压住心头的忐忑,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正常,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拦住我问话?”
悟空不确定眼前之人是谁,但敢在这积雷山这般走动,说不定就和那牛魔王有点什么关系,他若是直接说了反而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些话还是当面同那牛魔王讲的好。
那玉面狐狸见悟空不答,胆气又壮了些,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谁?敢来这里嚣张?”
悟空扯出了铁扇仙的名头,答道:“我是那翠云山芭蕉洞铁扇公主请我来找牛魔王的。”
玉面狐狸一听到“翠云山”这三个字,脸色瞬间就变了,只气得脸红脖子粗,耳根子都气红了,怒骂道:“那贱人居然还有脸找人来?这两年,我送了她多少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她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我倒贴给她的。如今还敢找上门来,真是不知羞!”
悟空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找到了正主,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那牛魔王入赘那家的玉面狐狸。当下也不客气,悟空掏出了金箍棒,大喝一声:“是你自己要赔钱嫁汉,拿家财拴住了牛魔王,还敢在我面前撒泼,死来!”悟空作势要打,吓得这玉面狐狸魂飞魄散,直接逃回了那摩云洞中。
不说悟空跟着这玉面狐狸一路来到了摩云洞外,却说这玉面狐狸跑得香汗淋漓,一路跌跌撞撞闯入了书房里,牛魔王此时正端坐在书房中看书炼丹。玉面狐狸一头就倒进了牛魔王的怀里,百般不依,又抓又打,放声大哭。牛魔王放下手中丹书,满脸陪笑着,问道:“怎么了,我的美人,又出了何事?”
牛魔王越温柔,这玉面狐狸脾气就越大,跳起来指着牛魔王的鼻子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牛魔王依旧不恼,满脸好脾气的笑道:“我又怎么了?”
女子恨恨地说:“我如今无父无母,身边就你一个亲人。这天上地下谁不知道你牛魔王的威名,没想到你却是个惧内的窝囊废!”
见这次玉面狐狸仍不消气,牛魔王直接一手将女子揽进怀里,抱住后慢慢安抚道:“美人,我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不急,慢慢说,我一条一条的改。”
经过牛魔王这一番手脚,玉面狐狸气息也慢慢平和下来,将刚才的遭遇说了一番:“刚才我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吓到我了不说。他还说他是铁扇公主派来请牛魔王回去的。被我说了两句,他还拿出根棍子要打死我。若不是我走得快些,险些就死在自己家门口!你说?这是不是你招的祸?差点害死我!”
牛魔王听到这里,已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牛魔王心思深沉,一边心里琢磨着刚才发生在玉面狐狸身上的事,一边只是一个劲的安抚那玉面狐狸。两人温存良久,玉面狐狸的情绪也稳定下来,牛魔王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出去会一会这孙悟空,躲肯定是躲不过的。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外面的是孙悟空,还不是那句“毛脸雷公嘴的和尚”,这话里外貌特征太过明显。
牛魔王一发狠,取过兵器盔甲,边穿边道:“美人在上,不敢相瞒。我那山妻自幼修行,也算是一个得了道的女仙,自然是家风严谨,家门之中不见男子,怎么会冒出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来。想来,这一定是哪里来的妖怪,故意用这话吓你,好到这里来拜访我。美人放心,待我出去看看,若是恶人,直接替美人收拾了,也好出口恶气。”
牛魔王穿戴整齐,出门高声叫道:“谁敢在我这里闹事?”
悟空稍微整了整身上的装束,连忙上前行礼道:“兄长,是小弟我来了!”
牛魔王上下打量了悟空一眼,答礼道:“这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么?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悟空拱手抱拳,接连称是:“正是,正是!这么多年也没来看望大哥,刚才碰到此间一女子,才能见兄长一面。兄长如今丰采依旧,当真可喜可贺可贺啊!”
“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当年你大闹天宫之后被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最近才脱了天灾,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说到这里,牛魔王脸色突然一变,厉声对悟空喝道:“但你为何在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把我小儿牛圣婴给害了?你做出这等事,还有脸来见我?”
“牛圣婴是哪个?大哥说的可是那红孩儿?他可从未提及他姓牛啊,要是说了,小弟肯定退避三舍。”吴承天听老君提到过这红孩儿与牛魔王的关系,故意这么说,先挫挫牛魔王的锐气,然后又赔了一礼,解释道:“就算是那红孩儿,如今也算得了正道。当时可是令郎要与我为难,把我师父给抓了不说,还要吃他的肉。而且那红孩儿火法了得,我可都没近到身前,还是请得观音菩萨来,方才救回了师父。令郎如今做了善财童子,一脚已经踏入了极乐之门,永享逍遥,且寿命无疆,这仙缘可比兄长还高。别人不知道其中高低贵贱,难道兄长还不知?这还来怪我?”
悟空的话中都是暗有所指,牛魔王自然听得清楚明白,红孩儿本就是善财童子历劫,本意也是带着他一起归顺的,如今也已经先一步归顺佛祖了。天意如此,没什么好说的。特别是悟空还说了高低贵贱之分,其实说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来文明与本土文明的分别,意在点醒他,该离开这里了。
装睡的人如何能叫得醒,牛魔王装作没听懂,指着悟空骂道:“好你这个巧嘴的猢狲,我儿的事情就算你被你说了过去。但刚才,你欺负我爱妾,追着她打了一路,还打上我门来,你又怎么说?”
闻言,悟空满脸堆笑道:“我这不是想拜见兄长却不得门而入吗,这才在山前找了一女子询问,实在不知道恰好就遇到了二嫂。我这脾气,大哥也知道,这女子先骂了我几句。小弟一时上了头,就忍不住想动手。小弟粗鲁,一时惊吓到了嫂嫂,还望兄长恕罪!”
牛魔王见悟空态度恭敬,话说得滴水不漏,该道歉的都道歉了,而且听这猴子话里的意思,似乎此行的目的还不简单,就想早点把这猴子给打发了,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这一次就饶你去吧。”
牛魔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悟空可是有任务在身的,怎能让这牛魔王绕了开去,继续假笑道:“大哥通情达理,小弟感激涕零,但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哥伸个援手。”
牛魔王听到这里,就知道悟空要掀底牌了,自然不乐意,骂道:“你这猴子,好不识抬举!既然饶了你,你快走就是了,非要过来纠缠我,把麻烦甩到我这里!”
悟空闻言也不恼,继续道:“大哥也知道,小弟现在护着唐僧去往西天,被这火焰山给挡住了,问了当地人,才知道大嫂那里有一把芭蕉扇可以灭火,于是上门去求。哪知大嫂不肯借,这才求到大哥这里。听闻大嫂最听大哥的话,所以还劳烦大哥帮小弟说句话,让大嫂把那扇子借于我。”
牛魔王为何从翠云山搬到这摩云洞,就是躲这一劫。那芭蕉扇本就是他与罗刹女共同的宝贝,他能不知道这芭蕉扇有什么用?他能不知道这火焰山的来龙去脉?他能不知道这火焰山的土地老儿是谁的守炉人?那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就是从这火焰山中练出来的。
没曾想还是没躲过,被这孙悟空直接找上门来,牛魔王又想到当年妖盟七大圣,如今只剩下他与眼前的这位孙悟空,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牙齿咬得咯嘣响,怒骂道:“我说你这猴子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原来是想找我借扇子。以你这泼猴的性子,肯定是先欺负了我的发妻,发妻不肯才来找我。你到这里来,一上门又欺负了我爱妾。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灭。这新仇旧恨,如何能不跟你算个清楚。别废话了,上来吃我一棍!”
悟空点了点头:“费了这么多口舌,终究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扇子也好,情谊也罢,还是要看棍子说话。但说好,输了如何?”
牛魔王与孙悟空彼此都算是知根知底,所以他丝毫不惧悟空,恨恨道:“输了,扇子我让发妻借与你便是。赢了,也不过只是打死你这泼猴,省得总有人在我耳边聒噪!”说完,牛魔王举棍劈头就打,悟空拿起金箍棒随手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