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迢国那年,祁景十八岁。
他回了白煞宫,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那里。他的日子很是繁琐和枯燥,宫里的长老比之前更加严苛,因为他接任白煞宫的时间越来越接近。
七月初祁景带着白翎缪去了迢国,他亲自接下一个任务,因为他想在这个期间见南祁梦一面。
祁景回去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跟在南祁梦身边,南祁梦有些没心没肺的玩乐,他觉得南祁梦这个小女孩怕不是已经忘记他了。
不过南祁梦任然是记念着他的,睡梦中时不时会叫出他的名字。
他记得不久就是南祁梦的生辰,他去挑选玉石,亲自为南祁梦做出一枚玉戒。
祁景前一日探寻到南祁梦的行程,她的生辰当日他便等着她。
没想到南祁梦见到他身边的白翎缪竟有些吃味,他察觉后介绍了白翎缪,随后使眼色让白翎缪去到一旁。
如此来南祁梦态度变了不少,甚至比以前直接爽朗了很多。
因为他要离开迢国会白煞宫了,所以祁景拒绝了去到南祁梦的生辰。他已经拖了许久,白煞宫的人已经传来好几次信唤他回去。
见南祁梦失落之绪祁景拿出礼物顺势安慰她。
南祁梦叫祁景哥哥,祁景的心里很是欣喜,还有南祁梦主动要求祁景叫她梦梦,虽然有些幼稚的叫法,但是很是亲近。
回去之后他曾寄出无数封信件,不过未有回音。他等着一年之后回去,那时是南祁梦及笄之年。
明明一年后南祁梦及笄他便打算直接告诉南祁梦他的心意,可是祁府陷入了太子谋反的纷争之中。
皇帝等着祁景回去之后彻底封了祁府,为了祁府的人,祁景待在府里没有出去。
祁景让白翎缪打探了有关南祁梦的消息,他自己处理着祁府陷入的僵局。
“公子,南祁梦小姐三月前和宛贵妃的儿子已定下了婚约。”
白翎缪说完时祁景耳边一阵轰鸣,他捏碎了手里的茶杯,手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桌布。
“你下去吧,明日把参与太子谋反的名单带给我。”
祁景任由伤口流血,夜晚迢国再次下了大学,皇帝把祁府谋反的消息放了出来。
他在祁府呆了七日后南祁梦偷摸着出现在了祁府,祁景听见声响出来看见南祁梦步伐僵硬缓慢地走着。
祁景不敢置信地叫住了南祁梦,她的眼神从害怕变成了感动,南祁梦一步步走近他,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他看着南祁梦走来,他不知是否应该向前。而南祁梦说她很想自己。
南祁梦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不论何时她都只是南祁梦,而他现在也没有其他身份,自己也只是祁景。
祁景自己在害怕担忧什么,南祁梦都已如此勇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抱住了南祁梦,她的身上携来的都是风雪的冰凉。
南祁梦晕倒在了他的怀里,她的脸上尽是泪痕。
祁景把南祁梦抱进了房间,白翎缪带着消息回来时告诉了今日南祁梦在丞相府的情势。
他拿着南祁梦怀里掉落的信件,原来没有回信是从未见到这些信件,而南祁梦已经与五皇子定下婚约,她哪怕知道也无法回应了。
“明年,我还能见到你吗?”南祁梦问。
“你说的,明年回来见我。”南祁梦说。
祁景没有回答,现在任何一句话他都不敢说出来。南祁梦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而祁景不敢让她怀揣摇摆不定的承诺,对谁都是不负责。
南祁梦离开之前明炀出现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呛祁景。
这一天又下雪了,这一天是祁景他最后见明炀,他也以为是最后见到南祁梦。
开春前祁景查清了太子谋反,他以祁尚白的名义说明了一切,不过皇帝依然在开春后下达了判刑。
祁景替换了父亲的身体,他告诉了祁尚白自己查到的。
祁尚白说皇城太乱,本就不应该待在这里。
祁景没有把亲人带到白煞宫,他离开了亲人,祁府的人远离了迢国。他偷偷注意着父母的生活,只是他不会回到父母身边。
从进入白煞宫开始,他们的生活就已不同了。
二十岁时,祁景接任了白煞宫。他出入自由了,可是他依旧常常待在白煞宫。
白翎缪时不时告诉他南祁梦的消息。祁景他留在白煞宫里,南祁梦待在丞相府里。
总好似两人远离凡世,可是彼此都在逃脱。
明炀被封了太子,南祁梦的身份即将变成太子妃。
自那时起祁景就去到了南祁梦身边默默守着她,看着她。南祁梦整日待在府中,她时常会发呆一整日,而祁景望着她发呆一整日。
南将锦说南祁梦不可能嫁给商贾之人,南祁梦没有同南将锦说任何话。她已变得麻木,她不会同府中一人多说话,而祁景自己也与她相同。
说来也是,南祁梦是丞相之女,她的婚姻怎么可能在民间。
南祁梦及笄那一日他出现了,两人都以为见到彼此会诉说许多话语。但是两人相望无言,南祁梦笑着看着祁景,她在心里想祁景他还活着就好,而祁景当作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在心中道别。
祁景离开之际南祁梦依然看着他,他拂袖关了窗,这一面也到此为止吧。
他看着南祁梦上了花轿之后离开,他也曾想过与南祁梦成亲一日,只是如今并不是他。祁景在白煞宫的山顶待了一晚,那天晚风吹的很冷。
祁景不再让白翎缪打探有关南祁梦的消息,两人已经是处在不同的世界了,他不能一辈子都守着她,更重要的是他不应如此伤害他自己了。
祁景在白煞宫看着一场春去秋来,山间种下的红豆树顽强地活着。山间美景万千,红豆树却最为显眼。
在又一年秋天到来之前,祁景自己去执行了宫里接下的任务,他离开了白煞宫来到了宣辽国。
宣辽国的王世子源苍什黎要寻找一人,因为他要亲自寻找,所以找到白煞宫的人保护他。
“就你一个人?”源苍什黎不大相信祁景的实力。
“世子若是担心,比试便知我的实力。”
“你们两个上。”源苍什黎挑了身旁的两人上前。
祁景没有拿出武器,仅仅单手就打败了两人。
“世子请继续。”祁景说的云淡风轻,源苍什黎见此没有再继续。
刚才的两人武功在国中也是较高的,既然祁景不动武器就如此源苍什黎还会担心在意什么。
源苍什黎让殿内的人退下,自己和祁景面对面对视。
“我要寻人一事,宫内无人知晓。”
“世子何意不妨直说。”
源苍什黎一笑,“我不会带宫中任何一人,所以路途中只有你我。而且我是要偷逃出宣辽国,到时你极有可能被通缉追查。”
祁景本听完轻描淡写地说:“无碍。”
“那今夜在城门等我。”
祁景领了源苍什黎的定金后离开了王世子殿内。世子给的定金报酬就已多于办到此事的价值,不过源苍什黎既认定值此价值他也没有必要和高报酬过不去。
子时三刻源苍什黎到达了城门,不过他的身后追来一群侍卫。
祁景走到源苍什黎身边,源苍什黎发现祁景后拉住他一起等待侍卫离开。
不过侍卫一直在城门守候徘徊,祁景拉住源苍什黎的手臂。
“抓稳。”
源苍什黎下意识拉住祁景,随着祁景施展轻功,两人在侍卫眼前飞出了宣辽国城门。
两人稳稳落下,源苍什黎夸赞祁景的轻功。
“行啊你,我自己一个人勉强站到城门之上,你直接带着我出来了。”源苍什黎毫不掩饰对祁景的夸赞。
两人背后的城门正在被打开,祁景说:“世子,我们快走吧。”
源苍什黎说着好随着祁景快速离开。
祁景买下了两批马,两人朝着源苍什黎说的地方前进。
“我要寻的人是一位女子,她生的十分好看。”源苍什黎说着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世子你要找的人可有何特征?”
“你不用叫我世子了,叫我源苍即可。”说完源苍什黎仔细回想,接着说:“我记得她的脖子左侧上有一颗红痣。”
祁景听完点头记下,有了明显特征寻起人来容易许多。
一路上较为平静,只是宣辽国王世子患病的消息和追捕祁景的通缉令迅速传遍。
两人所处之地还是宣辽国的属地,不过幸好源苍什黎要去的绕沅山并不是属于宣辽国的地方。
“祁景你不好奇为什么要自己去寻这位女子吗?”源苍什黎真诚发问,毕竟一般人都会好奇。
“世…你愿意就说吧。”
源苍什黎拉着马靠近祁景,“叫我源苍。好吧,她曾救过我,我心悦于她。不过她没有再宣辽国待许久,她离开后我靠着她留下来的东西打探到了绕沅山。可是我父王不同意我离开,所以找到了白煞宫。”
白煞宫在各国之间的名声还是响彻,而且源苍什黎又是作为王世子,找到白煞宫并不是什么难事。
祁景听完源苍什黎的故事心里没有什么波澜,不过他的勇气倒是触动了他一点。
“我比较好奇你在白煞宫里是做什么的。”
“为何好奇?”
源苍什黎拍了他的肩膀,“你不能多同我说些话吗?好奇便是好奇,还能为何。”
“宫主的侍从,如此。”祁景编造了身份告诉源苍什黎,不过源苍什黎自然不信,他意味深长的长应一声。
十日后两人到达了绕沅山,他们先行找到客栈休息,等待明日再开始寻女子。
自到达绕沅山源苍什黎就比路途中更充满干劲。
乞巧节那日源苍什黎瞥见一位蒙面女子拉着祁景跟了上去。
源苍什黎说:“这个女子令我熟悉,我想要看看是不是她。”
祁景在女子上轿前并未发现她脖子上有源苍什黎所说的红痣,他拉住源苍什黎说了这一发现。
“我还说想去看看,说不定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源苍什黎明显有些失落,不过见他坚持,祁景随着他一起跟在女子轿子之后。
两人已经寻了半个月,源苍什黎的情绪变化极大,他倒是明白不可能一下就找寻到那个女子,只是欣喜与落空反反复复总是令人怀疑。
蒙面女子停轿进了一处山庄,山庄所处位置偏僻,这里两人倒是未寻至此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有马车驶来进入山庄,两人商量着截下一辆马车。马车里人被祁景打晕,源苍什黎拿下马车中人的腰牌。
凭借腰牌两人进了山庄,山庄里被刻意布置好。源苍什黎好奇会发生什么,领着他们进来的家仆说:“今日的宴会会在酉时如时开始,两位公子先在房内休息片刻。”
“既然是宴会,不管她是主人会是客人都会出现。”源苍什黎说。
祁景见源苍什黎安心坐下等待自己也坐下休息。
宴会开始了,为了避免被识破身份两人去到了角落。
山庄的主人是为中年男子,从他所说的话中可知这次宴会是为他的女儿寻得如意郎君。
不过源苍什黎压根没有听,他从一开始就在寻找那位蒙面女子。
山庄主人说完他的女儿便出现在大家眼前,而蒙面女子就是山主女儿。
“祁景,我看见她脖子上的痣了……”源苍什黎不可置信地告诉祁景。
源苍什黎的眼神放在蒙面女子身上没有移开,祁景看去也发现了红痣。
跟随蒙面女子时并未发现脖子上的红痣,而此时确实有。祁景安稳住源苍什黎自己仔细观察起蒙面女子,现在的人和下午的人是两人。
山庄主说了个奇怪的规则:“能摘下小女面纱之人便可迎娶小女朦月。”
“朦月……”源苍什黎嘀咕重复她的名字,源苍什黎见过他要寻找的女子的面貌,他现在想看看是不是她。
祁景看穿了源苍什黎的心思,他提醒源苍什黎说:“若这女子是你要寻之人自然好,可若她并不是你所寻之人,你摘下的不只是面纱,而是拦下了她的姻缘需要担当的便是这个女子的往后了。”
源苍什黎也有所犹豫,不过见两三人摘下面纱未果后他说:“我赌是她,若不是就是缘分至此,我毫无怨言。”
源苍什黎离开座位上前,朦月见到源苍什黎眼神闪躲了一下。
祁景注意到源苍什黎上去后不远处的人向身边人吩咐些什么,离开的人身上的腰牌晃动,祁景发现他们是宣辽国的人。
源苍什黎和朦月来回三战之后,源苍什黎成功摘下朦月的面纱。不过面纱下并不是他期待的容颜。
源苍什黎抓紧了轻薄的面纱,他一直盯着朦月的脸仿佛想要看透她一般。
宣辽国的人进入了山庄,他们恭敬地向源苍什黎行礼。领头之人说要带回世子,望世子不要为难她。
山庄内众人看着几人觉得奇怪,询问:“来者何意?”
祁景站上台靠近源苍什黎,说了句话后他施计让山庄片刻之间便打斗起来。
两人趁乱带走了朦月,祁景撕下了朦月脸上的假面皮,真实的容貌便是源苍什黎记忆里的样子。
“为何要假装呢?”源苍什黎颤颤巍巍抚摸她的脸颊,这是他心心念念之人,也是他苦寻多年之人。
源苍什黎甚是想要知道一个原因,不过她并未醒来,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次日清晨祁景从外进来见到的便是源苍什黎和女子持刀对立的场面,祁景打落了女子手里的小刀。
源苍什黎立马上前拍晕了诗窈纳珠,诗窈纳珠被他抱在怀里。
“祁景,我们回宣辽国吧。”
从源苍什黎所说,祁景知道了为何要回宣辽国。诗窈纳珠本就是宣辽国之人,她是那日领头带源苍什黎回宣辽国手下的人。不过更是源苍什黎父亲的属下,他寻了诗窈纳珠多少年,诗窈纳珠就被关了多少年。
离开宣辽国不过两月,源苍什黎有回来了。他看着城门,又看了身旁的诗窈纳珠。
到了宣辽国之后源苍什黎付了祁景又一批钱财,他说祁景可以离开了。
祁景接下来也参与不了什么,只不过离开前他说:“你独自面对的她不可知,她的心愿你也不明。也许,你应问问她的。”
“我明白。”源苍什黎点头,心里千思万绪。
回宣辽国之后源苍什黎不顾一切反抗他的父亲留下了诗窈纳珠,源苍什黎两父子之间苦苦对峙僵持着。
祁景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见到了源苍什黎不顾一切的模样,只为了诗窈纳珠。
他没有意气用事参与进他们的事当中,本想借此消淡忘却南祁梦,不想祁景自己想到了更多:当初南祁梦也是如此反抗的吗?
回了白煞宫前他去看过南祁梦,她的日子平淡如水。
这样才好不是吗?他的梦梦不会遭遇苦难,而是好好生活着。
放不下又如何,他还是愿意把南祁梦怀揣在内心最深处。
一年后祁景知晓了源苍什黎和诗窈纳珠成亲的消息,这是勇敢和坚持的人所得到的好的结果。
祁景差人给源苍什黎送去了上好珠宝的贺礼祝愿两人长长久久。
同年,祁景二十三岁后南祁梦成了皇后,他醉酒一晚做了一个长梦,连他的梦里也是南祁梦。
后来明炀除去威胁他的人与族,祁景再见到了南祁梦,南祁梦远离他了。
他救下南祁梦一家后离开,但他却依然让白翎缪守护保护他们。
南祁梦生病他带走了她,只是他又与不见到她相同。他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有关南祁梦的大小事都是白翎缪告诉他的。
她总会想她自己的孩子,这事没有让祁景有过多的想法。不过若是当初他就带走了南祁梦,她会不会就不会如此?
不过不可能,她不会放下她的亲人于不顾让他们承担受苦的。而他也不会强求她的,就想假死药时一样。
祁景的双眼好了许多,某日他接到了宣辽国王世子的信。
他并不认识此人,不过他接过信看了一遍。眼前的字体虽然模糊但是他也因信里的内容心里发生了变化。
写信之人说他也会找到自己梦中之人,他放下信准备重新戴上了眼纱时心里泛起涟漪。
戴上眼纱后情不自禁双手覆盖在双眼之上,他的眼前是模糊还是清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