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年岁过半,中元节至。
—是夜—
院墙外翻进来一个黑衣人。蒙面遮掩,粗布短衣上沾了些许稻草枯枝,泥巴点子。少许衣衫还磨破了布料,贼人打扮。
月色笼罩,风尘掩盖了血腥,一蒙面男子,拿着短刃,脚底生风,健步如飞。飞上屋檐,电光火石间黑衣人消失不见。
清早时分,街巷聚集了妇农商贾,沿街叫卖的小孩,路边摊前的小贩。
一群人聚拢在一块木牌前,“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一男子声音洪亮。
“打扰一下,让一让!”英台的声音霎时响起。两人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又把视线瞄回告示。
只见白板上张贴一张人像。画中男子长相干练精壮,虽无全身像,但给人以身形敏捷之感。粗眉小眼,眼角有烧伤痕迹。鹰钩鼻,一张嘴上,留有胡渣,蓄半长发。
英台摇摇头,再定睛一看,心跳加速,瞳孔放大,反复细看后匆忙离去。
那男子驻足定睛端详半晌过后,往西街走去。
西市贩兵刀铁刃,马具钢配,弓箭军器居多。再往西五百米,是官府衙门。
男子从一家裁缝铺出来。这家裁缝铺是西街唯一一家卖衣批布的行当。男子出来时,身上拿着一个布囊,鼓鼓囊囊的,好像是件衣裳。露出的那一截袖子,上面的丝线泛着金光。
英台赶忙回院,想起上午集市上看到的画像,画中男子面目熟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英台来不及细想,摊开纸笔,开始挥毫。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毛笔在纸上写罢收笔,墨迹随着宣纸晕染开涟漪,淡墨上有一滴蜡油。英台吹灭蜡烛,准备换烛芯,无意间烛台倾翻,烛油滴落宣纸。英台续上蜡烛,仍旧心神不宁。方才倾翻不小心把指腹灼伤了!
烛光发散,寝室内灯火通明。
屋外雨水渐小,天气阴沉,乌云密布。屋内六人的卧榻上,三人熟睡,另一人持卷默读,山伯在外,下午未归堂。
英台掩好室门,脚步轻敲,小心翼翼,以免惊动室友。
英台快步走,去驿站送信。
方才书写完家信,英台心有余悸。家书中问候了长辈父母,近来安康否,及布告通缉人犯画像等等。
英台赶往至驿站,有二人争执。
“我在这排了半天队,你怎么能插队呢?还有没有道理,杂碎!”
“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么对小爷说话?信不信我上衙门告你。”
“就算是天王老子给你撑腰也没用。滚后面去!”
男子说完一抡手臂,不小心挥在那小厮脸上。两人扭打起来,乱作一团。
站长好言相劝方才休止。
英台没多做停留,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伍,终于轮到他了。
送完信出来。英台想着去裁缝铺量身做件衣服穿穿:男装。英台的男装不多,屈指可数。虽然家中很多衣物,但多为女装。英台日日更衣,换洗。这几日梅雨季节,空气潮湿,衣服更是晾不干。
——裁缝铺——
英台去裁缝铺半途路遇那男子,手中抱着个包裹。
“公子,这边有请。公子是想做什么样的衣服、款式。任凭挑选。”小二张罗。
英台歉笑,仔细挑选起布料。
“就它了。”英台拿着那匹布。布料灰蓝色,花纹简洁,大方明了。
掌柜拿皮尺在英台腰腹,胸前,臀部前比划,量体。预备裁衣。
英台的围度数据记录于稿本。
掌柜经营这间铺子十年有余。量体裁衣不在话下。身材比例大小一看便知。
一看英台的身体围度:腰围一尺七。臀围二尺四……
掌柜嘴里念念有词,暗暗点头。英台与掌柜的说自己过几日来取成衣。
数日后,英台收到家母回信,家母也挂念英台。家母听闻钱塘出现多起凶案,对英台颇为担忧。
万松书院在钱塘东路,前紧挨着其他院落,南边为麦野农田,后院北侧一条小径通往荷塘。东边是农人邻院,西边乃谢家庄,是大户人家,前几日里不幸落水的孩童正是其家中唯一男童。英台了解到,谢家人丁五口,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谢员外乃朝廷命官。谢夫人常年在家相夫教子。上回谢家独子调皮落水,英台相救,与谢夫人打过照面。
英台想起上回院墙内打劫自己的盗贼,此刻应该关押在监,心里的担忧渐渐消失,归于平静。
“还好兄长为人阳刚,对自己又格外照看,万幸与贼人擦肩!”英台心想。
祝威是英台的长兄,虽平日里吊儿郎当,没少欺负英台。但时至今日,祝威作为英台兄长,定会护英台平安。
英台想着,心里一宽,两袖一拂,往书院外走去。
正值秋,荷花衰败,枯叶荷枝,一改往日亭亭,一副颓势。
二
——裁缝铺内——
掌柜与小二聊天,“最近凶杀案频发,据说刚找出真凶,又有人被杀了。”
“上午那男的,来买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敞亮。”
“他还问我最近是否有来买寿衣的男子。”
“好像前些天,是有这么一个男的。奇奇怪怪的!”
掌柜为男子,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见英台来了,一眼认出,客客气气地说:“公子的衣裳在这。衣裳共一百五十文。”
英台付完钱,接过衣物,道谢出来。
展柜掂着手中一串铜钱,看着英台离去的背影。在昏暗的光下,展柜的脸看不清楚表情。
“小二,方才那男子,你可看出端倪?”
“嗯……长的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模样,怕不是个地主家人?!”
“你可看出,其为女子?”
“女……女、子!?”小二被展柜一番话呛得口齿不清。
掌握的拿起一手账,指给他看,“喏,你看看……”
“身高165公分,腰围一尺七,臀围……”小二把手帐中那一页文字逐句读出,露出惊讶神色!
“是女子!”小二心想:果然如掌柜所言,这般身段,非男子体形!
店里有客至,挑选布匹。二人对话戛然而止!
“欢迎光临!小店新进布匹,看一下……”小二招呼道。
三
英台回寝,把包袱打开,露出一件男装。绫罗绸缎,织绣锦衣。灰蓝高贵,低调神秘,用料考究,做工精湛!
英台打算一试,恰巧寝室无人。遂将原来的外衫褪去,露出底衫,又慌忙把新买外套披上。
烛光葳蕤,英台的身影在墙上投射出阴影。
这一幕被刚回寝室的小武瞧见。
小武的脸上此刻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女儿身?!”小武惊叹!
英台在内室,穿好衣服出来。用手捂住小武的嘴,示意他小点声。小武暗下去的眸子又亮了起来!英台目光对上小武,他的眸子很明澈、干净!
意识到动作亲密。英台突然把手移开,结果头一个不小心撞进小武的胸膛。英台捂住额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仍在小武身前站定。
山伯兴高采烈地跑进室内。看见小武的背影遮住了英台,两人近在咫尺!拿着果子的手暗自握紧,在手中捏得稀烂。
山伯眼中一片阴翳!
拉扯的二人,“暧昧不清”,山伯误会二人有染。“梁山伯啊,梁山伯,你怎么如此多情”……梁好笑地自嘲道。一人饮酒,暗自惆怅……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山伯患得患失的心,渐渐惆郁满腹,生出失望。
至此,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