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官府放榜已有三日。这些时日里,书院内外风平浪静。
山伯三日未归,仍杳无音讯。英台很担心:若是离开,也应该留个话,好放宽心。
前些日子官府告示重新张贴,还是上回男子画像,只右旁添了一女子画像。画像女子约莫五十左右年纪,对襟短衫,头发掼成团,一木钗固定点缀。双目无神,其中一眼失明,瞳孔无光。嘴角歪斜,一排黄牙参差不齐。村野老妪;农妇扮相。
英台问过先生山伯去向,先生支支吾吾,问不出缘由。英台觉得先生在隐瞒什么。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到处找山伯。
英台去曾往地:书院外,客栈,勾栏,酒肆,寻遍所至。奈何仍无踪迹。
走街串巷,英台在西市看见张贴告示,两幅画像被张贴呈上。通缉令上俨然写有“重犯”二字。案情紧迫,人犯歹毒。
英台也只是驻足定睛一看,这一看不要紧,英台惊魂未定。并非该女子样貌特殊熟悉,而是……慌忙离开,与上回一致。
英台惴惴不安寻找英台无果。途径衙门,犹豫着要不要报官。人口失踪,山伯失联,先生隐瞒实情,英台来不及多想,刚要敲打衙鼓,一只手抓住了英台手臂。
男子一身黑锻锦,英台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了阴影下,不得动弹。
英台艰难转过身,撞进一个结实的宽厚胸膛。抬首,目光锁进男子深邃的眸子中,对视五秒,男子移开视线,英台回神,呆呆地,那眸子像一谭幽蓝的湖水,后丢掷一枚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冷峻,严肃,如冰霜至。
男子冷语,“你是……上回那小生?”英台再定睛一看,是他!上次围观告示,与男子碰面,“好巧不巧,今日也遇见他!”英台腹诽。
男子与英台拉开距离,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英台。
英台这日身着青衣素袍,领口白色缝线均匀完整,衣袖轻薄,轻罗布衣,足见其良好家世。两足蹬二靴,略小的鞋履,男子突然紧锁眉头。
英台紧替地看向男子,男子突然把画像砸到英台脸前,“此男子,汝熟识否?”还是冷冷地语气,不带一丝温情。
“不认识。”男子听到英台摇头否认,提高了声线,只手拎起英台襟口,“该名男子在衙堂上否认行凶,吾等正搜集证据,右边老妇是乃嫌犯,男子指认其作案,你方才可知右边悬贴女子为何人?”
英台摇摇头。
“在下不知,还请兄台高抬贵手。”顿了顿继续道,“吾今日要事傍身,梁山伯乃吾同学,失踪三日,汝若官府人士,望大人帮吾查询梁兄讯息。”
男子放开了英台,目光再次扫视了一遍,定格在英台脸上。
“吾乃官府衙内,恪守朝廷纲纪,最近正严查水银投毒案。如若知情,请如实相告。”
二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阵,“实不相瞒,自投毒案侦破凶手后,又一起案件跌出,作案手法相似,死者都为单身青年男子。吾甚怀疑,两起案件为同者为。翻案在所难免。彻查真凶,迫在眉睫。”
英台惊讶地捂住嘴巴,犹豫再三,“大人,那名男子吾好似相识,那一双眼睛,化成灰都认识。”
“那一日,吾在书院内,正踱步出院,一男子在花园将吾拦下,捂住口鼻,打劫要挟……”英台慢慢回忆,忆起那贼人面部裸露部分,双目眼神凶狠至极,黑布下传出的声线,阴厚清晰。
“贼人要挟吾拿出财物,后幸有兄长帮吾。得此幸免一灾!”
男子问,“可否看到蒙面人的全部面貌?”
英台细细回忆,如实道来,“依稀记得贼人眼角下有些许疤痕。其余记不得了”
“疤痕?”,男子心里想:嫌犯曾因火情留痕,右眼角尾部略有烧伤痕迹。男子刚想问及嫌犯嘴角黑痣等关键线索时,地上一枚玉佩引起了英台注意。
双鱼玉佩?这不是自己那日船上送予山伯的定情信物吗?怎么会在衙鼓前,碎痕累累。
英台拾起玉佩,双鱼戏水,变成双鱼稀碎。心里五味陈杂?!莫非?山伯出事了?
英台皱眉,男子看出英台难处。拉着英台的手臂将其带往衙内报官。通融一二。
公堂上,刘县衙老爷支起一支毛笔,师爷笔一刻不停,挥毫泼墨,记录在册。
英台娓娓陈述,“梁山伯,是吾同窗室友,三日前失踪,杳无音讯。今日在衙鼓前地拾得吾赠予梁兄之玉佩……”
“吾惊恐万分,怕梁兄遭遇不测……故此前来报案。望大人彻查梁兄下落!”
英台磕了磕头,起身。
刘老爷点了点头,“本衙定给汝等答复,退堂!”
“威武”声振聋发聩。衙内,刘县官,衙子二人低声讨论起来……
堂后英台告别,答谢男子。方才得知男子姓张名谋。英台报官,男子帮扶,英台甚感激。
“感谢大人相助,今日多亏有汝。小人日后必将答谢于汝。”在衙外英台作揖,与男子互留姓名。院外,英台耳语同他,“那男子吾虽不能确定,但与吾上虞祝家庄,一仇家下人,容貌甚是相似。”
英台坦诚告知,一人踱步回去。时至深秋,篱落疏疏,不觉伤感。
失魂落魄回到书院寝室。瞥见山伯的卧榻空空,一阵落寞。
想起日里发生的事情,开始回忆往事细节,那日——那日贼人蒙面虽无全貌,但仍可分辨。兄台日前早已将小贼移置官府,理应处惩……如处理不妥善,唉……
英台想着,心有余悸。拿出帕中玉佩,摩挲起来,眼角湿润。与观音小像一同攥于胸前。
“山伯,你一定不要出事儿啊!”英台虔诚祈祷,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闭上眼睛的英台困倦万分。
方在书台休憩,英台闭上的双目被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惊醒。突然一只白鸽飞来,英台提起精神。白鸽的脚上有张纸条。白字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吾已归家,不必挂念!怕英台找寻担忧,故作此书一封。家中有事,五日后归院。玉佩已丢,不知何处,望英台好好珍重。勿挂念!落款:梁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