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阁轩窗旁,素手执笔的少女,笔头忽然顿了顿。伺候的丫头赶紧倒了热茶奉上。
“怎么是你?春喜去哪了?”李清欢看见并不是自己的贴身丫头,有点儿奇怪。
送茶的丫头名叫青儿,也算是她房里的大丫头,年纪不大,口齿伶俐,便笑着回答道:“小姐呀,珠儿姐姐给您告过假了。她爹听说县里头出了户人家,种什么都好,与旁人家不同,想去学习一番。珠儿姐姐怕她爹不知礼数,特地告了假回去瞧一番呢。”
李清欢又不动声色的多问了两句,果然正是杜沫家中,一大团墨从毛笔头尖渗的出来,毁了一整张书法。
青儿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赶紧替小姐将东西收拾好,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你这些日子怎么一直都没出去呀,如今大雪已停,外头景色可好了呢。”
李清欢捧着热茶,坐在一边,心思婉转,原来他们名声已胜,近到如此地步。就连自己不去外头,只闷在深闺中,竟然也能听到他们的名字。
就连自己身边这样的小丫头,竟然对他们也是深感佩服,越是这样想着,心里头就越像是长了藤蔓,枝枝桠桠的勒满整个胸膛,在心上长了一道一道的痕迹。
耳边听闻丫头的疑惑,李清欢冷冷的看了一眼青儿,语气不善道:“怎么?我想去哪儿,还得向你报备不成?”
李清欢在官家小姐里头,绝对属于和善脾气好的,可人家到底是小姐,这样狠狠的问话,到底是把青儿吓了一跳,也不管这大冬日里的地上凉,就直接往地上跪下去:“小姐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她只是觉得,小姐向来活泼,心有大志,喜欢到外头玩。如今闷着,怕是有什么心事,才特地关怀了两句。
看到人就这么跪了下去,李清欢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自己迁怒了,把人叫起来,又换了件厚实点的衣裳准备到外头去转悠转悠。
说是去外头,但到底心中有几分惧怕,怕遇见他们,又怕遇不见他们。心中种种情绪不足为外人道也。
纠结了一会儿,想起府衙边院上有株红梅,大雪衬着红梅,岂不是美景。便慢慢的行了过去。
“哼,这种肮脏的地方,居然能有红梅。看来这些梅花也并非是什么倨傲不屈的!”苏护刚刚刑满释放,心中并无半点欢喜,反倒是满心怨毒,哪怕是看见这雪地里开的正好的红梅花,也是心中不喜。
李清欢看到苏护也是好生惊讶了一番,回想起来,苏护也的确大约是在这些日子被放出来,只是不巧自己刚好遇见。不过听见他这般言语,到底是有几分不中听,便反驳道:“树长在哪里,哪里是它们能决定的,但是在哪儿都能开花,到底还是不屈的。”
“哼。”苏护一身破破烂烂的,刚从狱里放出来,能有什么干净体面样子,看见李清欢一副有钱人家小姐做派,心中也是十分不喜。只不过,他刚从牢里放出来,还不想因为得罪李清欢再进到那种鬼地方去。
“小姐到底年少,经事少。但不知道这天底下有些人,心思歹毒的很。表面上看上去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私底下却如同荡妇,实在是让人瞧着就恶心。”苏护原本也就觉得自己入狱,包括自己一家人遭此大难,都是由于杜沫。心里头早就将她全家恨得咬牙切齿,于是污蔑起人来更加的不要脸,完全不顾真相。
李清欢心中一动,心里头有几分隐隐约约的猜想,苏护的未婚妻不就是杜沫?
私底下却如同荡妇么?
李清欢一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另一边又有些不能言喻的期待。
“哦?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清欢还是忍不住继续打听到。
“小姐,你被人娇生惯养着,哪里能知道那些人的下作手段。我原来也是不曾知道的,只是家中遭此大变,才幡然醒悟啊。”苏护倒是做出一副被歹人所害的模样,极其像模像样。
“我那个未婚妻,眼瞧着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自认为有几分姿色,就与旁人勾勾搭搭的,同我婚约在身,半夜去勾引那洛梓瑜,真是连礼法都不顾了,若不是我饱读圣贤之书,宽恕与人,只怕这女子还不知道要做出哪些下作之事。”苏护话音一变,带着深深的恼怒:“却不曾想,我虽正直,她却是个小贱人!”
李清欢知道他有些事废话,不过听了杜沫和洛梓瑜的开始也是不舒服,心底怒火中烧,心中为洛梓瑜深感不值。
洛梓瑜容貌气度都是极好的,纵然为人冰冷些,但到底品德不差,便如同高岭之雪,晶莹剔透。可是却不想,这样的人竟然会遇上杜沫,被她无耻行为勾引。
洛梓瑜失忆了,说不定只是不记得杜沫以前的行径,为了负责才娶她的。
李清欢也不是不知道苏护乃是个小人,他所言的话不可尽信。可是又忍不住去想着,如他所言乃是实话,那洛梓瑜可不是受了大大的欺骗,于是万分可惜。
她在这一刻倒是与苏护同仇敌慨起来。因心怀那样隐秘的心思,便又问道:“那你与那未婚妻到底可有……”
这话还没问完,那边便闯来一人,黑着脸,一把拉过李清欢的手,恶狠狠的对着苏护道:“你能出来也是不易,还是好好在外头活着吧,若是再敢多嘴,你自己瞧着办。”
苏护一看到来人脸色大变,哪里还敢多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赶紧吓得点头哈腰。说的什么书生气度,到这一刻倒真变成一条老狗一般,一溜烟儿的跑了。
李清欢面容上还有些可惜,不过看到哥哥那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也就收敛了那几分可惜。
“李清欢,你好好的一个闺阁大小姐,跟这人说些什么?你是不是对洛梓瑜还不死心?”李清文义正严词质问道。
他知道妹妹对洛梓瑜怀着那样不可言喻的心思,紧盯了好些日子,最近瞧着她也是安分,就好像在自个闺房里呆着。却没想到今日里去县衙办事,居然遇上李清欢与苏护交谈。苏护是什么样的恶心玩意儿,他早就听说过了,可是妹妹居然想向他打听杜沫。
这绝对不是为了杜沫想的,李清文不免有几分担心。
“哥哥最近好闲心,来管我的闲事!哥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便罢了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李清欢心里头只觉得李清文对别人家的妹妹比对自己还要好,越发心中怒气,甩了袖子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