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感觉胃里一阵翻涌,眼前的黑夜似乎都在旋转,上次借酒浇愁醒来时都没有如此难受。
“呼,头要裂开了。”
墨云用右手去扶额头,只听见“诶哟”一声。
耳鸣了?我头痛还有人替我配音?而且这手怎么这么沉?
想来屋里就他一个,墨云也没指望有人来回答自己的提问三连,朝自己的右手看去。
清月找来的绳子并不长,结完扣之后留给两人的空间不多。墨云坐起身一抬手扶头,清月直接被他提了起来,膝盖磕在床榻边缘的棱角上。那声“诶哟”就是清月吃痛发出的。
墨云慌乱间要去扶清月,绳子一松清月又向后倒去。若是摔在地板上还好,床榻边缘扑了地毯也不会摔出个好歹。清月却因为绳子的长度举着胳膊被吊在了半空,墨云本想把清月拉到怀中,却因为宿醉后身上无力,清月的膝盖又阵亡了一次。
“住手,我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何故要活生生玩死我。”
墨云强行给自己施了个定身术,再继续这么“帮忙”,还没等成婚她就成了鳏夫,还是自己下的毒手。
清月解开手上的绳结,细绳在手腕上勒出一圈红痕也顾不上管,坐在床榻边的圆凳上揉着膝盖掉眼泪。
“月儿,弄疼了吧,来我给你揉揉。”
墨云半蹲在清月面前,手掌在清月中了两箭的膝盖上轻轻揉搓着。
“这样好点了吗?”
“嗯~”
清月眼睛里还闪着泪花,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我也不知道你我手上怎么会有一条绳子连着,多半是清礼干的好事,等我去叫个大夫来照顾你,就给你出气去。”
二哥绑的?对!就是二哥绑的!今天就算是天君来了它也是二哥绑的。
“这大半夜的叫什么大夫,不过是磕了两下,缓一缓就好了。”
清月也没解释这绳子的由来,反正二哥那大猪蹄子皮糙肉厚的,她才不会承认这愚蠢的办法是她想出来的。
床榻边缘铺了一层厚厚的垫絮,墨云揉了一会儿,清月的膝盖看着还是红红的,却也没那么疼了。
清月按住墨云的手,示意他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对了,给你留了吃的。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煎药。你这次喝得实在太多了,大夫给你把脉的时候还以为你要寻短见。你可是答应过我只小酌不贪杯的,要是下回再喝这么多,就把你泡在酒缸里三天三夜不许出来。”
清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保温食盒和几个装药的桑皮纸包,对墨云说完,提了药出去。
清月的院子里没有厨房,要给墨云煎药只能到王府的大厨房去。此时已是深夜,连院中的大黄狗都睡了。一个人走在王府中,清月感觉有些背脊发凉。她自己就是神仙,自然不是无神论者,托生成女儿身之后本来不入她法眼的鬼怪也成了害怕的东西。
没办法,转世的神仙个个都是十全大补的大唐高僧,那些已经长生不老的妖怪还要打着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名号来抢夺。遇到个守规矩的夜游灵还好,要是遇见个桀骜不驯的,白天都得出来啃了她。这也是清月为什么在天上三百多年都没练过任何功夫,托生之后会主动跟清逸学的原因。
走快点,走快点,马上就到了。
与大多数害怕鬼怪的人一样,清月也认为充满光线的室内是个安全的庇护所。
在厨房里点了灯,清月反复确认了几遍门窗都关好了才开始生火煎药。
这还是清月平生第一次自己动手煎药,手上“煽风点火”,脑中一直想着天上那些童子刚拜入老君门下学习炼药术时,丹炉爆炸的经历。
虽说面前这个煎药的罐子和丹炉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清月看来原理还是差不多的,危险也不亚于炼丹。
清月手上拿着扇子扇火,上半身尽力的向后仰着,以寻求一些安全感。
“你煎药的姿势很特别啊。”
正在卖力地对付面前的药罐子,清月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跟她说话。
“啊!有鬼啊!”
扔了手中的扇子,清月跑到墙角里蹲下,双手捂着眼睛。
“你别过来啊,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就是吃了对你也没多少好处。你只说你是哪路仙家,洞府在何处,我以后回了天上一定报答你。”
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清月全身都打着哆嗦
“说什么胡话,清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清月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睁眼,有些鬼怪就是喜欢让人“死个明白”的。
“我不看,规矩我懂,我要是看了你没准连魂儿都被你吃了。”
“哪来的什么吃魂儿妖怪,清月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不认得了?”
这声音是,墨云?清月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了一眼,果然是墨云的脸。清月松了一口气,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腿都被吓软了,被墨云帮着才勉强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清月抱怨着,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拿回扇子继续煽火。
墨云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煎药走了这么久,我等得着急就来看看。”
不对,她才刚到厨房不久,墨云应该还没吃完饭。而且墨云不是这么称呼她的,一定是那里来的妖怪变作了墨云的模样来骗她。想到这儿,清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墨云,你感觉好些了吗,今日在漱玉斋你喝了不少,想必这会儿身上也不好受吧。”
清月试探着问了一句,就算是鬼怪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补品”时刻跟着。
“你看你,糊涂了不是,我喝了那么多酒都记得今日我们是从醉仙楼回来的。怎么清月,你也醉了?”
“啊,可能是最近总想着漱玉斋的桂花糕,口误了。”
清月敷衍过去,而后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从家人到两人过往,连玲珑都问到了,墨云都回答的丝毫不差。不过这称呼确实有些不对,是她失宠了吗?
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如果这个问题也答得上来,那就一定是真的墨云。
“墨云,我不是答应过玲珑每月让你去助演一回。我仔细想了想,你所作的那曲很适合琴箫合奏,不如就把那曲教给玲珑,不过教的时候名字得改改。”
墨云也看出了清月是在试探,也不兜圈子了。
“我觉得云隐清月就很好听,不过既然清月你说要改,改了就是。毕竟你我之间的浓情蜜意让别人弹来,确实有些不妥。到时候我来教玲珑便好,你也别太累了。我后来又看过谱子,清月你改的那几个曲调反而比原曲更贴合曲名了。”
本来听着墨云说出云隐清月的名字,清月都已经确信了他就是墨云,突然改了称呼可能是酒意还没过,想要和她称兄道弟也未可知。
不过,云隐清月的琴谱上确实有些改动,不过那些都是墨云改的,还是因为两人确定了感情后为了更加符合曲中深意所改。怎么墨云会说是她改的?除非,这人看过谱子,却不知道这段缘由。
仔细看来,这张脸和墨云的相似程度,比二哥和三哥相像还犹有甚之。但墨云就算吃的快了些,出来找她也应该是散着发,总不至于半夜出来找个人还要特意束发的,面前这墨云却是从头到脚都很是整齐。
清月熄了药罐下的柴火,把药盛出来装进食盒中。
“药煎好了,现在喝着烫嘴,走回去便正好能入口了。”
清月提起食盒,就灭了灯烛。
“不碍事,在此喝了便好。清月亲手替我煎的药,哪还有嫌烫的道理。”
“你不怕烫,我还会心疼呢,再说灯烛也灭了,还是回去再喝。”
面前这墨云未见得是鬼怪,但也绝对不是墨云本人,估摸着又是致幻香一类的药物所致,跟他单独留在这里绝对没什么好事。是真是假,回去不就知道了。
墨云心虚地想拉住清月,在黑夜中没拉到,只能跟着清月一路回去。
到了院中,墨云就在石桌旁停下。
“就放这里吧,喝了药我便回去了。毕竟你我尚未成婚,这么晚了也不好多做打扰。”
墨云会有此等觉悟?要是有的话她现在还是五气不泄呢,哪至于还天天担忧有一天小腹会鼓起来。
“反正已经打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我屋中还有些蜂蜜,调进药里也能让这苦药口感好些。”
清月只管拉着墨云往前走,没注意身后被她拉着的墨云看着她表情有些狰狞,那是一种恨到了极致的表情。
到了屋门口,墨云一直和清月拉扯着,说什么他二人尚未成婚就进清月的闺房有些不合礼数。
清月背过身去冷笑,看来这人来之前确实做了很多文章,几乎将她和墨云之间的事摸了个透彻。可惜,他对墨云的了解只是墨云在人前的形象,墨云在她面前可从来都是死皮赖脸的。
礼数?她至今还记得墨云第一次不顾她阻拦就闯进她的房间,还嬉皮笑脸地说礼数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们夫妻之间那还用遵循这些繁文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