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礼刚起身，清月已经捧了一个小坛子站在旁边。坛子里面看上去是一坛清水，闻起来又有淡淡的幽香，和铜锅散发出的呛鼻气味起到些许的中和，这味道也让墨云和清礼好受了些。但这幽香比起之前周蠡所拿出来的仙芝酿，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清月闻着熟悉的味道，竟也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不论是坛子中的还是铜锅中的，单拿出来一样别说诱人，喝了以后不上吐下泻就算是好的了。但若是放在了一起，就是老君爷爷偶得的绝品仙芝酿。

　　清月让墨云灭了火，也在墨云和清礼旁边蹲下来，静静等待着。等到铜锅冷却了，清月滤出铜锅里的药渣，把有些粘稠的液体倒入小坛中，加上之前散发着幽香的“清水”，正好装满一坛。两种液体在坛中混合在一起，不论是呛鼻还是幽香，统统被彼此掩盖了下来。若不是色泽焦黄，但从嗅觉上判断倒是与清水没有半分出入。

　　“放到酒窖中静置十二个时辰，然后拿细绸子滤上一遍就能喝了。十二个时辰，一盏茶的工夫都不能少，若是时辰不够味道就不对了。”

　　清月把坛子递到清礼怀中，本想回屋休息。但想到因为曾被嫁祸的那桩事，自家的酒窖她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属实是有些亏。这次就跟着二哥去一趟，若是被发现了，就说是二哥执意带她去的，权当是报仇了。

　　清月认为这理由说得过去，便把这想法跟清礼说了，清礼一口答应下来。

　　清月要去，墨云自然也跟着。三人一到酒窖跟前，一排侍卫纷纷行礼问安。

　　本来酒窖这地方是没必要安排侍卫的，丢了几坛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自从有一次清礼带着墨云来偷酒喝，被发现后嫁祸在了清月的头上，王爷夫人陈氏就下了禁令不许清月靠近酒窖半步，这处的侍卫反倒是荣王府中最多的。

　　“夫人曾说过，小姐不可靠近此处，还请小姐在外等候二公子和古公子。”

　　侍卫十分尽职尽责，态度很是明确，古公子和二公子进去可以，小姐绝对不行。清月磓了一下清礼的腰眼，示意清礼自己看着办。

　　来时清月就跟清礼翻了旧账，特别现在还是有求于人的时候，清礼硬着头皮挑战王爷夫人的权威。

　　清礼还算和善地对领头的侍卫道：“月儿从小到大也对此物甚无兴趣，只是出于好奇想进去看看，几位行个方便吧。”

　　侍卫依旧尽忠职守，并不放行。

　　“二公子，这是夫人的意思，属下也很是为难。不若二公子向夫人请示一番？”

　　王府里的公子小姐，虽每人的脾气秉性都不尽相同，却都是把王爷和夫人的话奉为圣旨的。这群侍卫尽管是第一次见到小姐对王府的酒窖好奇，不知道小姐和二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搬出夫人来一定是有用的。

　　清礼斟酌了一番，母亲那边小心打点些还是能瞒得过去的。不过清月这边，他若是答应了却没做到，后果定是相当严重。

　　“我今天就是要带月儿进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拦着。”

　　反正他在自家王府里面从来没有形象可言，清礼不惜拿出身份给侍卫压力，作纨绔子弟状。

　　清礼带着清月只管往里走，侍卫也没敢强行阻拦。清礼冷哼一声，他到底是这王府里的二公子，这点威信还是有的。

　　领头的侍卫对旁边的一个侍卫吩咐了一句，声音不算小，正好清晰地落入三人耳中：“小邓，你去跟夫人禀报一声。二公子带着小姐闯酒窖，咱们没能拦住，甘愿领罚。”

　　在荣王府中，只要是能被王爷夫人委以看管清月的重任，都是个机灵的。领头侍卫下了命令，小邓也没动身。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他若是领命直接去见夫人才会惹来大麻烦。

　　清礼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也突显出来。自家侍卫都敢威胁他了？清礼看上去像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就是一众侍卫是王爷夫人手下的人也不免紧张地吞口水。

　　思考了好半晌，终究没敢在不占理的情况下对侍卫出手。若是他冲动了，把这事传了出去，一场重罚是绝对免不了的。

　　只能无奈劝解清月：“月儿，这里面也没什么可看的，无非就是些酒坛子。二哥想个别的法子补偿你可好？只要你提了，二哥绝不还价。”

　　清月反而有些窃喜，她早就知道二哥不可能带她进去，对里面的风景也并不好奇。清月等的就是清礼这句话，却还是装作不满的样子，把清礼和一众侍卫抱怨了一通后，拉着墨云她的小院赌气去了。

　　墨云找了个时机，语气轻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清礼帮着你硬闯进去，然后把一切都推在清礼的头上。看来经这几日，我的月儿成熟了不少。”

　　清月听闻墨云所言，并不答话，僵硬地对墨云笑了笑。心道你若是知道了我要拜托二哥什么事，不求你还能这么说，别拦着我就行了。

　　“二哥刚才可是说过，要从别处补偿我。只要是我提出来的，二哥绝对不会还价。”清月也没回屋，就在院子里等。清礼才刚进院门，就被清月缠上了。

　　清礼暗暗叫苦，他这次为了肚子里的馋虫，和不经大脑就答应的一桩事情，看来是躲不了要肉疼一回。奈何这话也是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只能对清月点点头。

　　“二哥放心，我的要求对二哥来说绝对不是难事。”这前半句清礼听来还觉得自己有救，后半句便是陷入了绝望的深渊：“试问放眼长安城中，还有何事能难住二哥的？”

　　清礼连忙摆手道：“还请荣大小姐高抬贵手，小的实在能力有限。”

　　清月纯属是日子过得闲了，想调戏一番二哥，回顾一番他神经一松一紧的样子。觉得差不多了，清月直言道：“我只是要跟二哥借几个人，这事不算为难吧？”

　　借人？这事确实不难，清礼刚要应承，墨云却紧张起来。清月向来是个闲不住的，若是像苏染那般只是犯犯花痴还好，但清月哪次灵光乍现不是让人提心吊胆的。

　　“月儿，平日在院里有丫鬟们照顾着，你向清礼借人做什么？”

　　清月有些犯嘀咕，要是说了墨云肯定会百般阻挠，再不然就是替她冒这个险。不论是哪种结果，清月都不愿意看到。

　　当下只是敷衍：“我跟二哥借人，用途自然会跟二哥说。你若是好奇，等我跟二哥说完了你再问二哥便是。”清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那是在她回来之后。

　　清月抢在墨云前面威胁清礼“人借不借我，你自己看着办。要精不要多，跟你们去龙虎寨那些就行，等这几日过了就让他们来。”

　　这话让墨云更是不安，那些人清礼完全是按照平安的路线培养的，清月借他们绝对不是因为觉得有趣。

　　“你若不说明用途，人是绝对不会给你的。就是清礼派了人来，我也要给他们轰回去。”

　　墨云毫不让步，清月见搪塞无望，转过身去给了墨云一个背影。手里拿着帕子，似是在偷偷抹眼泪，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都说夫妻相处的久了，感情就慢慢淡了。我还以为我是被上天眷顾，才得了墨云这样一个夫婿，谁知道如今我们还没成亲，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不过是跟自己二哥借几个人而已，都要问东问西的，日后若是成了亲，还不一定日子要过得如何惨淡。”

　　从春桃那里学来的这招，清月可谓屡试不爽。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只要墨云来哄她，就逼墨云妥协，不怕他不就范。

　　谁知墨云这次面对清月的眼泪似乎是无动于衷，语气平淡道：“月儿，若是寻常的事，你只要说了我都依你。可那些人是作何用处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跟清礼借那些人，又不说明用途，叫我如何不担心？你若是不想说也罢，不论你要去哪，我跟你一道。”有了两次去龙虎寨的教训，墨云知道，就是再严加看管也是看不住的，还不如他跟着。

　　清月哑然，这事谁都可以知道，唯独墨云最是不能知道的那一个。墨云初到荣王府那些时日，曾送给清月一个金镶玉的戒指，说是定情信物。不过这东西实在有些敏感，那时两人感情还不明朗，清月又比墨云手小了些戴不上，就一直贴身收着。

　　在周蠡府中没心思去注意这些，回来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清月清晰地记得去龙虎寨之前戒指还在她身上，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落在了周蠡的手中。如果真是如此，不得不说周蠡还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多天半句都没提及。所以清月就想跟二哥借些人手，回去一探究竟。

　　清月本来动过自己去一趟的心思，掂量了一番自己的斤两，若是她自己去了无异于送羊入虎口，还是从二哥那里借几个好手同去靠谱。若是正事，理由又得当，大哥绝对二话不说就会派人给她。可惜在清文眼中，清月和清礼都是没什么正事的主，只能借此机会把希望寄托在了清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