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金石川在厨房洗碗,安雨晴回卧室收拾行李。她打开行李箱,并不着急收拾,呆呆地坐在床边愣神。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和石川布置的,墙上挂满了他们的照片,每一张安雨晴都笑得很灿烂。
“从美国托运回来的包裹都在这里,我都还没有拆包。”金石川倚靠在门口看着她,眼神里改是宠溺和心疼。安雨晴拿着一张照片,回头冲着他微笑。下午在他的怀抱里哭得撕心裂肺,哭过了,她倒也释然了许多,可以微笑着面对他,面对过去。
安雨晴把照片放下,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看你的胡子都这么长了,一点儿都不好看,走,去厕所,我要给你刮胡子。”金石川不说话,只是笑着,任凭她拾掇自己。
“以后不许把胡子留这么长,都不帅了。”
“嗯。”
“以后也不许喝那么多酒。”
“嗯。”
“更不许抽烟,我都闻到你头发里的烟味了,一点都不好闻。”
“嗯。”
“以后要好好吃饭,别一个人了就懒得做。”
“嗯。”
“以后……”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按时吃早饭;不许光脚丫;出门记得带雨伞;开车慢一点,不要像开赛车那样;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不能不顾一切地冲进车流;来例假的日子记好,提前几天就不要吃凉东西了,常备着药,万一疼得厉害就吃片止痛药。”
安雨晴拿毛巾给他擦擦脸,“以后都不用备止疼药了,也许再也用不到了。”
“宝儿……”金石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气氛本就凝重,这个话题又顿时让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安雨晴读懂了金石川眼里的心疼,安慰他说:“没事儿,挺好的,没了例假省事儿多了也不用每次都肚子疼了。”
胡子刮干净了,安雨晴双手捧着他的脸出神,这张她看了十年却怎么也看不够的脸,依旧那么帅气、精神。
“宝儿……”金石川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安雨晴打断,“嘘,不想聊这个话题,走吧,收拾行李去。”
“你怎么打算的?”金石川问道。
“什么怎么打算的?没打算,先回老家吧。好久没给爸爸和奶奶扫墓了。”
“你一个人,”金石川叹一口气,“我不放心,你……”
“你放心好了,我生命力这么顽强,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嗯。”
一晚上两个人谁也没睡,坐在床上把所有的照片都擦拭了一遍,边擦边回忆照照片时的情景。去滑雪的时候,去潜水的时候,去漂流的时候,去赛车的时候,大学毕业的时候,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博士生毕业的时候……金石川拿着相机给安雨晴照了无数张照片,每一张都见证着他们的成长和爱情。只是,照片上的他们笑得有多幸福,此刻他们的痛苦就有多么铭心刻骨。
照片被装箱封存,回忆远去。
天微微亮的时候,金石川靠在安雨晴的肩上睡着了。安雨晴轻轻地靠在他的头发上,使劲儿地闻了闻,她要永远记住他的味道。闻了好久,好久,她给他盖好被子,准备起身离开,金石川拉住了她的手,对她说别走。安雨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对他说道:“我不走,我就是饿了。”“你想吃什么?”金石川睁开眼,用手捏了捏安雨晴的鼻子,“小馋猫儿,我去给你做。”“我想吃咱们学校食堂的早餐,”安雨晴边说着边出溜进被窝里,撒娇道,“人家想睡会儿,你去给人家买吧,求求你了。”“好,等着啊,我去给你买。”金石川看着闭上眼睛瞬间进入装睡状态的安雨晴,无奈却温柔地笑了笑,然后下楼买早点去了。
安雨晴站在窗边看着他的汽车驶离车库,落寞的神情又浮现在脸上,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撒谎,也是最后一次。她买了最早的一趟高铁,她得离开了,无论多么不舍,终究都是要离别,可她忍受不了离别的场面,无论是谁先送谁走,她都无法面对这样的离别,因为这一次一转身将是永远。永远的失而不复、爱而不见。
金石川买完饭急匆匆赶回家,在楼下碰到了晨练的张大爷。张大爷说:“我刚才怎么看到雨晴拖着个行李箱走了,这么早就出差啊?”听了张大爷的话金石川发疯了似地跑进家,卧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唯独安雨晴已不在。他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刚才,他从学校开车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就不踏实,隐隐约约地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明白今天是他们分别的日子,他已经提醒自己做好准备,但是,当回到家面对安雨晴已经离开的时候,他的心痛得还是要窒息了般。此时安雨晴正坐在地铁上,她给她的石川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
我最爱的石川,我走了,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不辞而别,因为你和我一样无法面对互相说再见。既然离别是必然,那就让我先走吧。纵使还有千言万语想说,终究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惟愿放下彼此,放下过去,把那些曾经的美好都封存在回忆里,然后带着彼此的祝福,好好地向前走下去。
收到信息金石川终于回过神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着给安雨晴回个信息,可是他把信息反反复复的编辑着,删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却只回了一个“好”字。信息发出的那一瞬他终于情绪崩塌,放声大哭起来。
窗外又开始飘落一点小雨,这个秋天,始终都是灰暗的色调。童话幻灭,他的哭声在潮湿灰暗的现实世界里显得格外的悲凉。
收到那个“好”字,安雨晴把手机关机,列车启动,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愿用我一世孤独,换他一生平安幸福。
再见了,金石川;再见了,我最爱的人;再见了,却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