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就快要跌下来,林家美都不想松开自己的手。因为她知道救人都是争分夺秒,刻不容缓,容不得丝毫拖沓的。
她害怕自己的手一松,一条生命就这样在她的眼前陨灭。
“我就要掉下去了!你们可不可以过来帮我扶一下椅子?”
她好怕自己摔下去,下面是水泥地,摔下去会很痛。
又害怕自己一松手,郭文凤就会死掉。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她救得不及时,而死去。
那样的话,她会自责。
子茵默默地走了过来,一声不哼地用脚踩住了椅脚,防止椅子再往外滑去,然后双手用力一推,椅子又回到了原点。
林家美感激地回头望了子茵一眼。之后,她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她不再那样害怕,恐惧的感觉也消散了许多,她慢慢地静了下来。
郭文凤的病症,也从剧烈的抽畜逐渐地开始减缓下来,眼珠子由白变黑,只是那双眼睛毫无聚焦点,散散焕焕的显得特别无神,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显得很虚弱。
“文凤,你怎么样?”
看到郭文凤苏醒过来,林家美松了一口气,显得很开心。
郭文凤对她的叫唤毫无反应,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眼皮一张一合地显得很乏力,慢慢地,眼皮似乎无力再睁开,眼睛只剩下一条狭长的缝,像是要陷入沉睡。
林家美见状,害怕郭文凤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急唤道:“文凤,你不可以睡的,睁开眼睛看看我!”
郭文凤没有动静。
林家美拍拍郭文凤的脸,想让她清醒过来,连声调也提高了几分:“文凤!”
“嗯?”
郭文凤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那双合上的眼睛再度睁开,依然显得很乏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林家美。
“你不要睡,一定要撑着不要睡,知道吗?”
有些人,一旦睡着,便再也没有求生的欲望。
林家美怕的就是这一点。
因为她还年少,不知道郭文凤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平时看电视,见到重伤或严重的病情,害怕对方睡着就会死去,叫都叫不醒,她也只能依样画葫芦地叫郭文凤不要睡。
三十多岁的阿琼,平时和郭文凤关系比较好的,见到她苏醒过来,壮着胆子走近,问了一句:“文凤,你知道我是谁吗?”
郭文凤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阿琼夸张地惊叫,发出“啊”的一声,然后像躲瘟疫似的,拔腿就跑,显得很害怕,一边加快脚步远离,一边往厕所那里走去,说:“她连我都不认识啊!”
人群中立即有人响应。
“不是吧?”
“我好害怕啊!”
“我看到她的样子,我都不敢看!”
郭文凤认不出人来,林家美也有点害怕,人真的会在短时间内失去记忆吗?
克制着内心存留的恐惧,林家美对郭文凤说:“慢慢来,不用急的。”
又有一个人走近,试探着问郭文凤,可是这次,她的意识已经恢复,认得出人了。
林家美见她逐渐恢复了神智,扶着她从床上走了下来,让她坐在椅子上,所有人都聚了过来,围着郭文凤问东问西,或是讨论她的病情。
林家美默默地退了出来,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郭文凤神智清醒,有点虚弱地看着围观的同事们,接受着她们的关怀。
林家美和郭文凤没有深交,不算很熟,平时见面只是打打招呼,所以她没有什么话想对郭文凤说的,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什么都不想说,因为她就像经历了一场战争,感到筋疲力尽。
因为酒店离宿舍好近,程爷和几个高管很快就来到了,见到郭文凤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当救护车来到的时候,郭文凤已经像正常人一样,已无大碍。
可是程爷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郭文凤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是癫痫,俗称发羊吊。
听说是家族遗传的,郭文凤平时都用药物控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发病发得这样厉害。
晚上回去上班开例会的时候,程爷高度地表扬了林家美的见义勇为,她成了酒店里的风云人物。
可是这种感觉怪怪的,不管她走到哪,都会有人看多她两眼,弄得她整个晚上,都低着头走路。
“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大的。”
子茵想起当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我胆子好小的!我妈妈的胆子才是最大的,也是我最敬佩的人,她连鬼都不怕。”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胆量,又怎敢冒着生命的危险和患有精神病的爸爸,同床共枕那么多年。
她不知道妈妈的胆子是如何变大的,她敢帮村里去世的老人穿寿衣。
农忙时,她一个人在四面环山的田地里,忙到天黑才回来。
她问过妈妈:“您就不怕鬼吗?”
妈妈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万一,您真碰见了呢?”
妈妈说:“如果它敢来惹我,我就一刀挥过去!”
妈妈的胆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而她,是强装出来的。
如果她也有妈妈的胆子那么大,就好了!
可是她做不到,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郭文凤病发时的恐怖模样,就在脑海里出现,挥之不去,像梦魇一样缠着她。
弄得她心神不定,睡不安宁。
她和小白说了自己的情况,小白说:“这个简单,我叫郭文凤封一个利是(红包)给你就行了!”
当天,林家美就收到郭文凤给她的红包,里面是五块钱,可是别小看这五块钱的作用。
自从她收了红包之后,晚上睡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的情况了。
可是没几天,郭文凤就被解雇了!
理由就是,她这样的病,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工作,万一再有突发情况,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