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摸着女娲神像的每一寸纹理，妲己突然有些同情眼前的男人，这世界上所有人对女娲的爱都是敬爱，只有这男人，他对女娲的爱，是男女之爱。

　　如果只是沉湎于一个人的美貌，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可帝辛不是，他眷恋着女娲的每一道皱纹，每一道风霜的划痕，妲己从花车上下来，她用着怜悯的目光看着帝辛，一步步走过去，直至抱住男人的腰身，她的十指合在男人的小腹上：“大王，从今以后，你就有我了。”

　　涂山氏的九尾狐，实在深谙蛊惑人心的道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暗合着勾引的规则，她才是真正的亡商之女。

　　妲己睥睨着女娲的神像，仿佛有一丝神息也落在神像之上，女娲如何不懂妲己的挑衅，只是万事万物需要沿着她拟定好的轨道，不停地走下去。

　　“所以后来呢？”故事听到这里，苏念用手撑着头，看着身边的涂山坠玉追问。

　　她一直觉得商纣王在女娲神庙中写诗词调戏，不过是为了满足他扭曲而荒淫的心理，可是从涂山氏人看来，纣王似乎曾经真爱着女娲，而涂山氏，对纣王，也有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涂山氏这一生只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好恶而存在，从来不管不问我们族中其他人的感受，后来女娲大神天罚时，也只有她真正逃过了那种惩罚。”

　　涂山坠玉的表情宁和而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艾：“她想要做什么，就把那件事做到极端，既然要灭了商朝，那么她就要酒池肉林，几近欢乐，剖心炮烙，无恶不作。”

　　涂山坠玉这般置身事外的语气，苏念亦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画中的涂山氏，和涂山坠玉的描写又有不同。

　　涂山坠玉将手中的书合上，塞进书架上的某个空缺里，转而道：“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听故事的吧。”

　　“呃……其实是这样的……我的镯子最近总能嗅到一些小鬼的气息，可是每每我们要去寻找的时候，这气息又不见了……”苏念将手镯抬起，司君尧却半分反应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设置了禁咒，魂魄进入这里，半分鬼力都不会有。”涂山坠玉漫不经心地掠过一本本书：“这个小鬼应该也有个禁咒所制成的容器，一旦回到容器里自然就消失不见。”

　　“这样啊……”苏念低下头去：“这鬼气老是在我身边出没，是不是说，操纵魂魄的人就在我身边呢？”

　　涂山坠玉仿佛又找到一本他极其喜欢的书，小心地拿出来：“你倒不必如此敏感，很可能是小鬼过境的残余味道。何况养小鬼也未必是为了做坏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罗袖！”

　　他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罗袖就如同个鬼魅一般，出现在门口，摇动着她绝美的纱衣。“把苏干事带出去吧。”

　　涂山坠玉的表情意味深长：“苏念，有时候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他的语气十分诡异，苏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跟着罗袖走出门，罗袖嘴里哼着不知哪里的歌谣，看起来无忧无虑，单凭如此心境，苏念就不得不佩服了。

　　可她却是糊里糊涂的，本想来找涂山坠玉说说最近的情况，却被他讲了个故事就搪塞出来，再想说些什么，也不很恰当了。

　　罗袖支着她的木腿，在原地又打了个旋儿：“涂山理事真的很好啊~只不过他最近老是呆在档案室里，都不出来陪我玩儿啦。”

　　“那他最近都在看什么书呢？”苏念只不过是为了缓解罗袖这种疑似自言自语的尴尬，谁料罗袖十分认真的思索起来：“大概是封印那一个类别的，我们大人特别喜欢占卜，但是对封印却常常一窍不通。”

　　苏念犹记得，天顶村的弃婴塔事件里，涂山坠玉打从一开始夜晚勘察，就被困在了封印的结界里，到后来事情解决了才出来，与罗袖所说相印证，也不假。

　　手机震动起来，苏念顶着罗袖一脸的震惊接起电话，只听那头是林姣急切的声音：“念念！黄大牙找到了！”苏念心中一颤，手机差点砸在地上。

　　“本来今晚我和方朗要到我家吃饭的嘛，结果在路上莫名其妙遇见一个男的要跳海自杀，我们就去劝，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个人就是黄大牙，他因为疾病缠身生活无望，所以才想死的。”

　　林姣噼里啪啦一通，苏念倒也听明白了，这简直就是个微妙的巧合，黄大牙竟然也要选择死亡，听起来的理由甚是合理，疾病缠身而轻生，这似乎和谋杀没有什么关联，可是这种极度奇怪的感觉，苏念越想越不对劲。

　　“还有一件事啊，念念，怎么说呢，方叔叔今晚不是也要来我们家么，他透露了一点点消息，说法医检查过张光伟的尸体，他的面目非常惊恐，看起来像是根本料想不到某件事的样子，生前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林姣久久等不到苏念的回应，有些着急道：“念念，你还在听么？”

　　“啊……”苏念回过神来：“我在听，在听，我觉得咱们真的可以把思路放在贩卖孩子这条线索上了……黄大牙救下来了么？”

　　“勉强救下来了吧。”林姣的语气有些不善：“在德和医院里，我和方朗都在这儿呢，你要过来么？”

　　“那你们在那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苏念挂掉电话。

　　罗袖变成了一具丧失了所有意识的木头躯体，只等着苏念挂掉电话，才又慢慢恢复了那般光鲜的颜色：“哇哦，有人要自戕嘛？听起来好有趣，可是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好遗憾啊……”

　　苏念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看的，我要走啦，谢谢你！”

　　她发足往前奔去，身后的罗袖，薄青色的眼睛里升起雾气，她的嘴巴机械地一开一合：“不用谢。”

　　可是前头的苏念已经跑没影了，没有人听到她的这句话，涂山坠玉从档案室里闪身出来，搂住罗袖的腰身，直至她化成一具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