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上的孩子被猛地惊着了，“哇”一下子哭起来。

　　张小英忙晃着背上的孩子，孟竹影在后面抱住孩子的小脑袋哄，“不怕不怕，宝宝不怕。”

　　魏建军看看地上，是一只碎碗。

　　同时，那间屋里也喧闹起来，男人的怒吼声，打人声，女人的咒骂和痛哭声……

　　张小英护着孩子匆匆往自己屋里走，让魏建军和孟竹影进去就关上了。

　　她拿出凳子让俩人坐下，小声说：“这两口子是河南来的，也在那条街上卖吃的，俩人天天夜里打架，白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唉，我就怕他们打架，会吓着孩子。”

　　她说着急急把炉子封口打开，拿出烧水壶要去外面接水来烧。

　　魏建军接过烧水壶，说他去外面接水，让张小英哄哄孩子。

　　张小英这才坐下，把背后受惊的孩子接下来抱在怀里，解开扣子奶他，孩子才不哭了。

　　孟竹影打量这间小屋，真是挤得满满的。一张床，一个简易橱子，角落里一个煤球炉子，其他就到处堆满了娘俩的东西。

　　孩子的尿布，棉衣，棉靴，还有张小英的衣物。明显那个简易橱子装不下才堆到外面的。

　　魏建军在公用厨房的水管上接了水，过来坐到炉子上烧着，问张小英：“炉子睡觉的时候提出去吗？”

　　张小英说：“提出去，睡的时候就提出去。”

　　魏建军点头：“那就好，炉子晚上睡觉必须放外面，不然很危险，一定记住这一点。”

　　孟竹影又小声嘱咐她：“这里人多，你一个女人家，夜里睡觉把夜壶放屋里，起夜可别出去。”

　　张小英很感动有人关心她，眼圈竟然红了，说：“魏哥，嫂子，我知道。出来这么些日子了，唯一有人真正关心我……”

　　孟竹影摸摸她干枯毛糙的头发，轻声说：“小英，别难过了，以后你跟袁姐两口子认识了，一定跟他们搞好关系，遇到什么麻烦就跟他们说，他们会尽力帮你的。”

　　张小英擦擦眼泪，说：“好的嫂子，我会跟袁大姐处好的，他们两口子一看就是好人。”

　　说着话水开了，张小英腾出手想给他们倒水，魏建军自己起身倒了水，还把剩下的水倒进她空空的暖瓶里，又出去灌了一壶水烧上。

　　这边正悄悄说话，外面有人敲门，三人顿时噤口，同时看着门外。

　　张小英问：“谁呀？”

　　外面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小英，是我，你石头哥。那个，我这不出摊刚回来嘛，今天剩下的红薯多，拿给你吃。”

　　张小英赶紧答：“谢谢石头哥了，我晚上吃撑了，红薯你留着自己吃吧。”

　　外头那个人不肯走，纠缠着说：“这烤红薯又香又甜，你就吃一个尝尝吧。”

　　张小英口气坚决地说：“不吃，石头哥，我一口都不吃，你赶快回屋睡去吧。”

　　外面的人不耐烦了，厉声说：“你别不识好歹，我好心给你送烤红薯吃你连门都不开，看不起我是吧！”

　　魏建军皱起了眉头，孟竹影拦住他。

　　张小英好声好气地回应：“石头哥，你想多了，我已经哄孩子睡了，不便给你开门，你也忙了一天了，赶快回屋歇着吧。”

　　外面这时传进来一声粗声粗气的喝叫：“石头，你特么干嘛呢，喝点尿酒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是不是，草，我一砖拍死你！”

　　那个叫石头的人就嘿嘿一笑，嘟囔了一句走开了。

　　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张小英苦笑：“这个人是卖烤红薯的，不喝酒还好，喝了酒就不要脸了。刚才那个吼他的人，就是咱们一进门那个打架的两口子中的男人。他人除了脾气大其实心眼很好，石头每次想沾我便宜他就出来骂他。”

　　魏建军爆句粗口，说刚才他差点冲出去收拾他一顿。

　　孟竹影苦笑，“我也不是怕你打他，我是怕你打了他，咱走了他报复小英，出门在外，不能冲动。”

　　魏建军拧起眉头说：“小英，既然你卖炒凉粉挣的钱也不少，不如别在这里住了，找个单独的房子住吧。”

　　孟竹影也说：“就是小英，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安全第一，别图省钱住这个鱼龙混杂的小院了。”

　　张小英听心里去了，她点点头，说：“魏哥，嫂子，你们说得是，我是得找个像样的地方住了。”

　　孟竹影说：“这样，明天我跟罗大哥说说，他这个人热心，人缘又好，朋友多，让他给你帮忙打听一个住处，尽量找个离你的炒凉粉摊位近的地方。”

　　张小英高兴地说：“那行，魏哥，麻烦你了。”

　　她怀里的小家伙吃饱了奶，直起小脑袋来，朝魏建军跟孟竹影咧嘴笑了笑。

　　孟竹影喜欢得很，伸手接过，把他小心地搁在自己腿上，亲昵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夸：“看看，多可爱的小子，小英，有这么好的孩子在身边，你再忙再累也该觉得幸福。”

　　张小英拿起角落里一个瓷盆兑水给儿子洗脸洗脚。她苦笑着说：“嫂子，孩子是造孽了才摊上我这个娘，跟着我受这么大的罪，唉，太可怜了。可是，孩子一点不觉得苦，每天睁眼就笑，只要吃饱，不拉不尿，从来不哭闹。看看这小脸被风吹得皴成这样，还是见人就笑。呵呵，跟这个世道对他多好似的。”

　　说着孩子被孟竹影逗得“咯咯咯”笑起来，张小英也跟着笑了。

　　她用一块破布沾着温水给婴儿擦脸，擦干净了拿出一瓶雪花膏给他抹。他好像很享受妈妈的抚摸，眯着眼睛，张着小嘴让她抹，那小模样可爱的很。

　　孟竹影问：“对了，孩子多大了？”

　　张小英说：“八个月了。唉，都跟我出来卖炒凉粉半年了，两个月就被我背着炒凉粉，要不孩子小脸也不会这么粗糙。”

　　才八个月呀！孟竹影看着孩子那满是裂口的小脸心疼得直抽抽。

　　帮着孩子洗了小脸，洗了小脚，孟竹影起身说：“小英，忙了一天了，你也洗洗睡吧。明天一早我跟你哥就搭车回家，就不跟你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