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原来感受生命被剥取的感觉,是如此痛苦的吗......
斩断空间的阻隔已然只是存在仙界的传说之中,在狂暴的乱流之中存活,更是无人敢想,便是她苏月婵也做不到。
随着痛觉愈演愈烈,苏月婵不禁想要痛呼出声。
可惜身体的每一处似乎都不由她所支配,仅仅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却切身地感受着这份痛楚。
“月婵......”
恍惚中,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但想来那人呼唤的,也只能是一具空虚的躯壳了吧?
这声音听来很是焦急,叫人听着不忍,定式对她万般留恋吧?
是师父?是灵儿?抑或是......
不论答案如何,这般可能都不是她该去想的。
苏月婵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似一阵风过,便要她随风飘零。
好想就这样睡去......睡去......
往后长清宫、锁龙域、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吧?
“月婵......”
“你怎敢这般唤师尊?臭小子皮紧了不是?看我不打你!”
“师姐我是一时口误,万不敢对师父不敬呀......”
苏月婵不禁莞尔。
印象中这似乎是在凡间时,她那妖尊徒弟喃喃自语时,被灵儿逮了个正着。
当时她只是当作没听见,并以童毓霖根基太差为由,加重了他接下来两个月的修行任务。
本质上嘛......还是为了他的修行进度负责的,嘿嘿。
“月婵......”
这到底是?
好冷......
冷意来自不断散去的修为,或许等到修为真正散尽的一刻,她的生命也走向尽头了吧?
可这刺骨的冰冷之中,为何夹杂着些许暖意?
不,将这暖意说成躁动,似乎更为恰当。
波澜不惊?呵,若仙人真能做到波澜不惊,为何又要在仙后面加上一个人字呢?
“月......”
“够了!”
“啊?”
童毓霖先是惊喜,而后又无奈地挠了挠头,继续向昏迷之中的苏月婵输送着仙气。
“昏迷之中还不忘了骂我一句,师父有这么介意这个称谓吗?”
虽说短暂的调侃冲淡了童毓霖的神色,却不难看出其上的伤感。
若是他没有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或许他会......再一次被拒绝?但该死的,即使再次被拒绝,童毓霖也不愿看到苏月婵是如今这副模样。
不过既然能够给他回应,证明他的努力成果,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对吧?
再一次感受到远处传来的震荡波及了自己设下的禁制,童毓霖集中了注意力,输送的仙力在确保苏月婵不会感到不适的前提下又增多几分。
大抵他的修为连师父都无法理解了吧,听师父讲述那如何狂暴的空间乱流,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但这个世界......
童毓霖当真没想到那空间裂缝会闭合的那么快,亦不知道他们在乱流中的一瞬,外界已然是沧海桑田。
总之他利用剩余不多的仙力救下苏月婵,再次劈开空间准备回归长清宫,宣誓自己已经是长清宫驸马的时候,在他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个世界。
虽说在他们到达这个世界之后,童毓霖一直在苏月婵身旁看护,未曾亲眼看过这个世界。但远处激战那二人......
每一次激荡而来的冲击撞在他设下的禁制上,都童毓霖清晰地感觉到,那二人的修为哪一个都不在自己之下!
此地绝对不宜久留,但眼下苏月婵已如风中残烛,怕是稍有些动荡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平心而论,童毓霖有自信在这二人面前将一个人救走。但这人换成了苏月婵,他忽然优柔寡断起来。明明只是带她离开,比起救人简单多了不是么?
可童毓霖不敢赌,生怕自己一念的疏漏,会成为一生的懊悔。
即使是凡人,这样的一生也太长了......
早知道就找一处安全些的避难所了,虽然头顶有枝叶遮挡,但这一阵阵吹来的劲风,让枝叶根本不能把他们完全遮蔽。
这是?
苏月婵伫立在湖边,怔怔地看着湖中亭上的男子。
她从未听人提起,自己也从未想过,一个男子是可以用天生媚骨来形容的。是以亲眼看见了,苏月婵还是难以置信。
不知道这般男子,会是怎样一副容貌?
怀着好奇,苏月婵沿着湖边,寻找着能仔细端详男子面庞的角度。
也不知是男子有意避讳,抑或是湖岸存着古怪,脚下的路似乎没有尽头。即使身边的景致从未出现过重复,男子依旧背对着她,如同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苏月婵也来了脾气,索性脚尖轻点湖水,朝着湖心亭飞去。
“你终究是想来看我一眼的。”
男人低沉且富有魔力的声音传来,回过身浅笑着望向苏月婵。
四目相对的一霎,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在湖上泛起阵阵涟漪。
好美的男人!
苏月婵只觉对上的是一汪湖水,不管这湖水会将她溺死也好,湖水背后藏着的是修罗地狱也罢,只想深深陷入其中再不愿挣脱。
更怪的是头上的亭子完全没起到避雨之效,任由雨丝落在二人身上,将男人的面孔染的愈发清晰。
这雨......怎么会是咸的?
“嗯......”
“月婵!?”一声低吟,足以使得童毓霖的心不受控地狂跳。
低头,对上那双宛若映着秋水的眸,童毓霖竟一时语塞。
已经想象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形了不是么?怎么准备好的话,在这一刻竟似是在有意地躲着他?一个字也不愿从他口中蹦出?
“叫什么呢!”
苏月婵本想狠狠敲打一番这没规矩的,奈何太过虚弱,指责的话也轻飘飘的。
加上一直被童毓霖渡着仙气,使得面色绯红,传入童毓霖的耳中更如撒娇一般。
童毓霖捡起一旁的剑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傻笑着道:“不劳师父动手,徒儿知错了。”
“停下吧,你师父还没这么柔弱。”
强撑着推开童毓霖向自己输送着仙气的双手,苏月婵将头扭向了一旁。
她感受到的那股暖意果然是......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苏月婵此刻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昔日的得意门生。
“月......师父,徒儿知道此番做的有些过分了,但老话说师徒没有隔夜仇,对吧?”
虽然很想保持苏月婵昏迷时的称呼,但眼下她老人家实在不宜动气,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
苏月婵翻了个白眼,没有隔夜仇的那是师徒吗?老话是这么说的吗!
童毓霖讪笑着端过一旁炉火上煮的汤:“师父你现在仙力不继,吃些东西是有好处的。”
这张笑脸是苏月婵熟悉的,但早已物是人非。
“你在离开长清宫时,就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何必再唤我师父?”
冷冷地说完,苏月婵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童毓霖一眼。
不想童毓霖厚着一张脸凑过来:“果然是得道之人,月婵你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呢。”
嗯?她说得还不够清楚么?而且那称呼怎么又改回去了?
算了,不管他有什么幺蛾子,任由他胡闹,自己不理会就是了。
“既然只是师徒缘分已尽,其他缘分总是没断的,看来月婵你也不想再背负这师徒名分的束缚了呢。”
童毓霖一脸的憧憬,好像她方才疏远的话,是什么海誓山盟似的。
哼?她可不记得教过这些给他,长清宫历代宫主,似乎也没有这么个厚脸皮的。若非现在虚弱的动不了,真想给他一剑。
还不等她骂出声,便瞧见童毓霖的面庞在她眼中不断放大,两片火热覆上了她的薄唇。
又不等她反应,一股热流自他口中渡了过来。
草本香气夹杂着醇厚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长清宫的百草露,这味道苏月婵再熟悉不过了。
感受到后脑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尝试躲开无果,苏月婵狠狠瞪了过去。
“非要我伸舌头才肯喝么?”
童毓霖传音过来,如同在苏月婵脑中响起一声炸雷。
他在想什么呀?就算不认他做徒弟这话是她亲口说的,但他当真没有一丝羞愧么?怎么可以对她如此放肆!
察觉到苏月婵鼓起的脸颊,童毓霖挑衅般又道:“若是吐出来,我只能理解为你想我再喂你一次了呢。”
得,这么多珍贵的药材熬制的百草露,喷他一脸反倒浪费了。
苏月婵眼睛一闭,爱咋咋地!想不到这孽障进步如此迅速,如今她不光打不过这孽障,连瞪眼都瞪不过了......
“嗯哼~”
感受到苏月婵乖乖咽下,童毓霖满意地笑了笑,将临时制成的木碗放在苏月婵身边,转过身去清理他布下禁制的痕迹。
“多喝一些,喝完了穿好衣服,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此处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起了争执......”
不等话说完,童毓霖就感觉到背后一股如同实质的杀气,令他毛骨悚然。
“穿......衣服!?”
她应该不需要穿吧?如果她没.....脱的话。
“不是,师父你身上的伤,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便是仙人之躯也会很麻烦的。况且我是全程闭着眼睛的......”
童毓霖弱弱的解释着,至于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低头看去,果然她身上缠满了绷带,全然被裹成了一个粽子。
苏月婵没好气地抓过自己的衣服穿上,心中暗叹百草露的功效,才这么一会儿她便能起身活动了。
但苏月婵却不知道,为了吊住她的一丝残魂,童毓霖的引魂香和百草露所用药引,乃是他自身的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