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城南,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家名叫“月容阁”的二层酒楼。
规模虽说不大,但往来客人却是不少,更有甚者从临城赶了几十里路来光顾。
似乎往来宾客目的并非早已名声在外的佳肴琼浆,更多的是想瞧瞧,被誉为春风一度倾城没,不臣国色拜月容的老板娘。
奈何那老板娘神秘得很,连名字都不曾被人知晓,更别说见上一面。连对老板娘的形容,也只是店里的伙计传出来的。
可即便是如此,每日依旧有不少达官显赫,世家公子前来光顾,只盼着哪天老板娘心情好露上一面。
“说什么天姿国色,多半是被人杜撰出来的,真有这么一个女子小爷怎么会不知道?”
“或许是人家酒楼招揽客人的手段呢。”
“真有那般姿色开什么酒楼呀,跟爷说两句好话,爷拔根寒毛就够她过下半辈子了。”
店内刺耳声此起彼伏,伙计们早就习以为常,不做半点表示。
酒楼后院,一个女子倚靠在葡萄架下。
虽着一身素衣,亦是难掩女子身上的出尘气质。眉目间的淡然清雅,真真叫人觉着,这是个落入凡尘的仙子。
啊,应当说是遭仙子嫉妒,被投入凡尘的......
又或者,天公是为了炫耀,才造了这样一个可人儿,向世人宣告自己的技巧。
女子正望着地上的细剑出神,白玉打造的剑柄上刻“月莹”二字,以及不过两指宽剑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气,一瞧就不是凡品。
这柄细剑给她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可她相信自己是不会用剑的。反复尝试过几次,别说使用了,这看上去轻飘飘的细剑她连拿起来都做不到。
是以女子被这熟悉感牵引着,用自己的所有积蓄盘下了这间酒楼,并下意识的取名为月容阁。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种预感,继续探究这种熟悉感是错的,然而就是忍不住继续探究下去。
可能被尘封的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苏月婵不愿多想,自从开了这间酒楼后,她就整日整日的在后院与月莹剑对视。
唔......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呢?”
苏月婵轻轻踢了剑柄一脚,依旧是纹丝不动。
“已经两个月了,倒也没落上一点灰尘,你还真的不是普通物件呢。”
“可能是你记得我,但我不记得你,让你生气了吧?算了,说不定下次你就想理我了呢。”
“老板!老板不好啦!”
安抚过月莹剑的情绪,苏月婵正想起身舒展一番,一个哈欠打到中途被这一嗓子噎回一半,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嗝。
顾不上其他,苏月婵忙将剑遮了起来,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要是有人来店里砸东西,直接报官就好了。”
不等伙计说明来意,苏月婵便淡然答复道,看来这样的情况时不时就会发生的。
“不不,老板这次不一样,您知道这次来的是谁吗?”伙计好不容易把气息喘匀。
苏月婵摇头,她连自己是谁都是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甚至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名字,哪会知道来砸场子的是谁?
“若是报官还解决不了,就让他砸好了,店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苏月婵说完,拿起一旁的铜镜,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
总觉得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不会这么淡然的。但眼下理所当然的这么去做了,无法解释的矛盾感让苏月婵感到了些许不适。
伙计挠了挠头,道:“那个,老板,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店里确实来了一个惹不起的主。不过人家只是要求你亲手做的吃食,没准备砸咱们店。”
额......
站在灶台前,几个厨师已经把需要的材料准备就绪,苏月婵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和灶台出神。
不用想了,她从前肯定是没做过饭的,就算不记得具体步骤,肌肉记忆总会是有的吧?
怔愣了一会儿,苏月婵将目光转向了角落处一个积尘的药罐子。
这个或许还能驾驭得了,反正那个惹不起的主要求的只是吃的,又没说是好吃的,嘿嘿......
“我就说吧,这位爷来了,他们还能不给面子?不过是一直在立牌坊罢了。”
“改日请我表哥从京城过来,还不是一样要给爷伺候舒坦了。”
酒馆伙计回禀那位惹不起的主,他家老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时,大堂内又零零散散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那位”仅仅冷眼扫视了一圈,就将那些声音压了下去。
落日染红了半边洛城,月容阁大堂内也只剩下了零散的几座,伙计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唠起了闲嗑。
“你们说老板在后面忙什么呢?这都两个时辰了,烤只羊也不至于这么费事吧?”
“谁知道呢,老板特意吩咐了不叫我们去看,只能等着咯。”
“不过柯家二公子也真够有耐心的,到底是大门大户,换了那些个公子哥,早就摔东西泄愤了。”
“不过看那张脸黑的,应该也等不及多久了吧?”
掌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道:“你们小点声,听说柯二公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上次有个衙役巡街时候没认出二公子,说了两句不该说的,那一口牙哟,一个都没剩下!”
刚才说话那伙计听完不禁背脊发寒,好在这时后厨传来了铃声,忙不迭跑去后厨取餐,希望能借上菜的机会让柯二公子忘了他们刚才的议论。
然而接到苏月婵递来的那只小碗时,伙计都快哭了出来。
他家老板在后厨忙了两个多时辰,就做出来了这个?
“想什么呢?还不快给客人‘上菜’?”苏月婵催促道。
反正她使出浑身解数就能做出来这些了,客人要是不满意砸东西就砸呗,她家酒楼哪天被少砸了?
伙计苦着脸被苏月婵推了出来,问题这次不是砸店那么简单了好不好?
硬着头皮将小碗呈至柯曼面前,伙计已经绝望的垂下了脑袋,煎熬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柜台旁的几个伙计连带掌柜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刚才后厨端出来的那碗东西,可叫他们瞧了个真切。
“这是......”
柯曼看着碗里三四颗圆溜溜、黑乎乎的药丸,不禁皱了皱眉头,神色复杂的望向后厨方向。
待柯曼端起小碗,大伙更是紧张到紧闭了双眼。等了许久,却未听到瓷碗落地的清脆声,再一睁眼大堂中哪还有柯二公子的身影。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入夜,苏月婵没急着回房休息,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乘凉。目光自然是不自觉的落在那把剑上。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反复告诫着自己,或许现在的结果才是最好的,但哪只小猫咪还没有点好奇心呢?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苏月婵并没有发觉,黑夜之中一双闪烁着淡粉色光泽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她。
“还真是个不错的猎物呢,至少在这两个月的狩猎成果里面,唯独这个质量最高。”
若说目光叫苏月婵无法察觉还说得过去,怪的是这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庭院中也完全没有传入苏月婵耳中的意思。
“这时节怎么会有这么凉的夜。”
苏月婵自语着将衣服紧了紧,分明刚才还觉得闷热呢。
“看起来...是个能让我吃饱的凡人呢。有意思,食欲已经很旺盛了。”
黑暗中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苏月婵只觉得后脑被人狠砸了一下。不疼,只有无法抵御的昏厥感汹涌而来。
好软......好轻......是梦吗?
苏月婵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唔,是谁?
恍惚中苏月婵看见一个男子身影,虽然只有侧脸,已经足以突显出男子的......
是英俊?不对......用漂亮来形容似乎也不合适。或许最为贴切的......是魅惑。
男子不需要做太多,仅仅一个微笑,就足以令她心神荡漾。
“我这是怎么了?呵,呵呵......”
身体不受控制的迈步上前,步伐频率也不断加快着,仿佛是怕这诱人的身影离开,她便再也抓不住了。
但男子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不是么?
好奇怪,但来不及多想,也不愿挣脱出来。就这么追随下去,似乎就是意义所在了。
那抹粉红色,太远了,越来越远了......
苏月婵几乎是一路小跑,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就再也抓不住那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渴望。
“看来是时候下手了呢。”
黑暗中的眸子连闪,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只等着迷失了方向的小白兔靠近,而后便是......一击制命!
嗯?
“有事找你帮忙,很急!”黑暗中传来清冷的语调。
“我说二哥,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在觅食的时候打断我,难不成你们还搞不定?”
低沉的声音表现出十足的不满,这时候要是换个人来打断他,怕是声音的主人要直接动手了。
杨戬也是无奈:“这次是番邦妖物伤了无辜,不妥善处置会很麻烦,我和猴子不方便插手。”
“交给我。”
简短的回答完,那双粉红色光泽瞬间消失在庭院中,留下的煞气连杨戬都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打扰到他‘觅食’,还真是危险呢,不过偷入我疆土欺我百姓,合该在他的手中落得悄无声息蒸发的下场。”
话声落地,白芒也一并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