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说得好深奥哦，师父替我做个示范嘛。”董雨鑫鼓着小脸，向苏月婵撒娇道。
虽然有些耐不住小家伙的请求，但她作为师父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明知道和小家伙相处的时间，只会持续到他的家里人闻讯而来，可苏月婵还是不想破坏小家伙稚嫩心灵中的美好。无论是对术法的向往，还是她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是如此。
“小雨鑫，法术这种东西呢，最重要的是要看悟性。旁人为你演示的再多，也不及你自己一瞬的顿悟，你明白吗？”
苏月婵煞有介事道，随后拍了拍董雨鑫的肩膀，留给他一个任重而道远的眼神，便负手而去。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次照着“唤风术”所示掐起了手诀，只是眼中的疑惑转为了坚定。
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幕的陈卿翻了个白眼，以呼风唤雨那样高阶的法术入门，现在到底是谁在教坏小孩子？
“小雨鑫，来休息一会吧。”
“我还不累，再练几次就休息。”
“小雨鑫，来吃饭咯。”
“我还不饿呢。”
明明已经连续练习了两个时辰，双手都在发抖，连拿起碗筷都成问题了，董雨鑫眼中的执着却未有丝毫的削减。
最后还是苏月婵一口一口喂着，才迫使小家伙安稳吃完了一顿饭。
然而吃完饭后，董雨鑫立刻就跑回了院中，继续尝试着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雨鑫，天色已经很晚了。”苏月婵不忍的劝说道。
终究是苏月婵低估了董雨鑫的认真程度，每次来后院看他，董雨鑫都没有休息过的迹象。直到后半程苏月婵在旁作陪，才切身体会到了这个小家伙对“认真”的执念。
‘因为每个步骤都做到了和图示相同，所以不该施展不出法术才对。’小家伙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眼下董雨鑫连抬起胳膊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却还在咬牙坚持着。
要打破小家伙内心的幻想吗？
若是如实告诉小家伙“这根本就是童谣，不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有成效的”，怕是对他的打击会更大吧？
毕竟小家伙就是个直性子，这会儿就算她说了实话，恐怕也会被小家伙当成是为了劝他休息扯的谎。
就像是告诉一个人，他一直所认知的常识根本就是错误的，想必放在谁身上都很难接受。
“小雨鑫，任何事情都要张弛有度哦，再不休息就要起到反效果了呢。”
苏月婵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说明真相，只是暗自盘算着什么，毕竟童真的梦总是值得被守护的。
翌日，董雨鑫果然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就在院中开始练习。也不知道陈卿做了什么饭食给他，小家伙脸上全然看不出疲惫。
苏月婵则是藏匿在院墙上，顶着黑眼圈严阵以待。她可是整夜都没怎么睡，才把一切布置妥当的。
不过这些倒是没什么。最让苏月婵难以接受的是，为了准确配合小家伙的动作，她只得把“唤风术”那篇童谣完完整整的看了好几遍。
“风起！”看准了董雨鑫捏出最后一个手诀的时机，苏月婵开始摇动机关。
一时间枝叶真好似迎风轻摆，挂在院中的风铃也伴奏着风的舞步。再一拽绳索，事先准备好的落叶萧萧而下，小玉也配合着躲进屋内。
“哇，真的有风耶！”董雨鑫高兴的欢呼出声。
苏月婵也顿感欣慰，一晚上总算是没白忙活。成功了！.......吗？
董雨鑫并未得意忘形，简单的庆祝过后就开始疑惑：“不对呀，明明是起风了的，怎么皮肤没有感受到呢？”
“不够完美...看来还是功夫没下够呢，再来多试几次吧！”下定了决心，董雨鑫作势就要再次捏出法诀。
这怎么行！准备好的机关都已经用过了，可谁让她偏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怎么办，要用那招吗？可是想想就很不妙啊。
来不及过多考虑，苏月婵双手合十，恳求的目光落在厨房方向。
陈卿只是冷眼伸出一根手指，给出了自己的价码。
见苏月婵点头，陈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超大号的吹火筒，偷偷走到董雨鑫的视野盲区。
“风起！”
陈卿早就吸满的一口气，伴随着小家伙的一声唤风令吹了出去。
苏月婵险些被这股风从墙上掀下去，这哥们儿吃什么长大的，肺活量可以呀！
“哇！这次真的成功啦！”感受到身上的丝丝凉意，董雨鑫高兴的跳了起来。
陈卿朝苏月婵的所在挑眉示意，苏月婵则是回了一个大拇指。
“得赶紧给师父看看我的成果。”
陈卿忙招手提醒，却是直到小家伙冲进了苏月婵的卧房，苏月婵还怔愣在那处。
“刚才只要做出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样子就好了。”陈卿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
自打苏月婵毁了半个厨房之后，陈卿大多数对她都是这个语调。换做平时，苏月婵是要摆出作为老板的威严，反驳上两句的。
可这次苏月婵只默默的跳下院墙，淡淡说着：“最多我再多帮你试上一道菜咯，麻烦你再配合一次吧。”
陈卿见状虽然纳闷却也没多问什么，点头应承下来。
只有苏月婵自己知道，方才小家伙急切的想要向她展示成果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她的心头。映在苏月婵眼中的，也成了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
那个小男孩是谁？
几乎是念头出现的同时，一连串鞭挞般的痛感出现在苏月婵的灵魂深处，仿佛在指责她的越界，叫她不敢再去深究。
“嗯，小雨鑫做的很不错呢。”苏月婵压下心中的激荡，佯作淡定夸赞道。
这一次的风柔和了许多，不过想来也是，要吹出这么大的风陈卿也是很辛苦的吧。
再加上向陈卿还愿时，面前只有一份外形令人生疑的食物。看来此番不光是维护了小雨鑫的童年幻想，连陈卿也懂得体恤她这个老板了呢。
苏月婵欣慰极了。
正想抒发一番，就听陈卿漠然开口：“就算是吃了锻体金丹，寻常凡人也不会这么快学会唤风术。这孩子很有天赋，交给你可惜了。”
他话中的意思是......第二次的微风，乃是小家伙的法诀当真起了效用？
看着陈卿离开的背影，苏月婵心乱如麻。思量了许久，才跑到堆积杂物的仓库里面查看，果然童毓霖送来的“赝品”丹药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还有那些桃子，若是寻常的凡物，放了那么久不可能还是这般水灵吧？
是因为陈卿在小家伙的早饭里加了锻体金丹，所以她才在董雨鑫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吗？
捻起一粒锻体丹，苏月婵总感觉似曾相识，只是现在思绪太过杂乱，无暇回忆。
如果这些东西当真不是赝品的话......
苏月婵遵循记忆，尝试着缓慢捏出唤风术的手诀，每进行一个动作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风...起...？”喉咙已经哽咽，连苏月婵自己都无法分辨话声是否清晰。
起字落地的一瞬间......
忽而狂风大作，在狭窄的库房内肆意席卷。扬起的尘土让苏月婵难以视物，单薄的身躯如汹涌海浪中的一叶小舟，连呼吸都因为风压的变化变得困难。
‘快停下！’
只是心念一动，狂风霎时间平息下来，只有摇摇欲坠的置物柜证明着始作俑者的狂暴。
虽然狂风只持续了一息之间，但原本还算堆放整齐的仓库，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掉落满地的杂物，几近一种淹没的姿态把苏月婵包裹在其中。
好痛，两行清泪自脸上汩汩滑落，宣泄着彻骨的痛意。
苏月婵清晰的感觉到，在她疑惑自己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施展出术法之时，感受到的疼痛几乎是刚才的数倍乃至更多。
疼痛之余，一股清凉贯彻全身，却并非为她缓解痛苦。只是为了让她静心下来，更加清明的感受那份令人生畏的责备。
更让苏月婵感到诧异的是，她竟然从那撕心的痛苦中没有找寻到半点的恶意，似乎只为了引导着她往正确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永无尽头的痛苦才逐渐缓和，一段不起眼的记忆被唤醒。
她手中的锻体丹，气味、色泽、外形......无论是从哪方面来比较，分明与先前她拿给柯曼的那一碗药丸一般无二......
不过这次苏月婵长了教训，既然阻止她探寻真相的那般痛苦没有让她感受到恶意，她也不必较真。毕竟她也感受到了过多的探求并非最好的选择，重要的是以后如何不是吗？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苏月婵仍然念念不忘。
来到院中藏匿着月莹剑的位置，苏月婵拨开外层伪装，试探着用力。
得到的结果却与往常一样，除了剑鞘上的挂坠微微闪烁月白光泽，剑身纹丝不动。
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呢，不过想起陈卿那句“这孩子天赋不错，交给你浪费了”的话。
苏月婵收回了思绪，现在的她，至少可以被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师父了吧。
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动荡，不知道她这师父能做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