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就积累了经验，这次苏月婵苏醒之后显得很平静，恬淡审视着身边的六人与周围的环境。
她身处的是片竹林，看样子依旧在玄石山附近，五个黑袍人以及带她来此的老六将她围在中央。微风从人缝中穿过，拍打着苏月婵苍白的面容。
不论怎么说，对她这样一个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病号来说，这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修养。
老六面无表情，其余五人则是被帽兜遮挡住面部，是以苏月婵不敢贸然开口。
见她醒转过来，老六俯下身子，半蹲在苏月婵面前：“对不起。”
或许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其余五人向老六说明了什么。
可就连道歉也是这般没有感情的样子，苏月婵心下无奈，还是按着老六的手微笑摇了摇头。
老六盯了苏月婵良久，这才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又时不时抬眼偷瞥一眼苏月婵的反应。
此番老六有所动容，苏月婵倒没觉察出什么，只是觉得这才是正常少年人该有的温度。
其中的一个黑袍人却是心颤，面上露出差异之色。奈何被帽兜掩盖着面容，并未叫几个兄弟及苏月婵看见。
老六表达歉意之后，看似为首的那黑袍人屏退了几个兄弟，
“苏姑娘一定疑惑老六为何是那样的性格吧？”
还真是。但听黑袍人较为正式的语气，苏月婵并未开口询问，只默默注视着他。
“唉”。叹过一声，黑袍人道：“老六的心死了。”
心死了？苏月婵正犹豫着，要不要祭奠一番老六逝去的爱情。能将人打击成这样的，该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应当值得祭拜一回。
就听黑袍人继续道：“是真正意义上的心死。若非神机门的手艺，为老六换上这颗‘心脏’，恐怕他的人也要随心而去了。”
苏月婵沉浸在感触之中，忽而想到了什么：“等等，你们找清心莲，是为了柯曼？”
黑袍人愣了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姑娘也认识恩公？”
苏月婵还是头一回，极为抗拒承认她和柯曼是认识的。
敢情她和他们是有着共同的目标，她这一顿揍几乎是白挨的！不论她手里有没有清心莲都是白挨的！
也就是说柯曼在她有限的认知外，做了零星那么一件好事。最终的结果，却是导致她稀里糊涂的挨了一顿毒打？
不过再牵扯些人进来，苏月婵便看到了因果自有报应。她当时若是劝着童毓霖，别将柯曼吓成那样，何至于有这一遭？
“这位...老大...”苏月婵总感觉这称呼有点不对劲，却也找不到更妥当的叫法。
心知先前的都是铺垫，苏月婵便问道：“老大想要单独与我说的，恐怕并非只是老六的过往吧？”
黑袍老大颔首道：“其实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苏姑娘能和老六多做接触。”
其中的原因，自然是黑袍老大捕捉到了老六的那抹动容。只是担心叫兄弟们空欢喜一场，单独面对苏月婵也未曾明说。
“我...尽量...”苏月婵并未正面应承。
单是接触倒是无妨，但老大指的是哪方面呢？
哪有人伤了人家姑娘，表达歉意的方式是直接让她成为自己弟媳妇的？
就算知道了小兰喜欢的是男人，但目前她苏月婵盼望的还是下一个小兰好不好？
黑袍老大还是道了谢。
苏月婵从之后的交谈中得知，清心莲的生长环境，正是在锦翼灵君栖身的洞穴之中。
也难怪先前五个黑袍人会尝试封印锦翼灵君，老六则是执拗的认为清心莲就在她手上了。
考虑到那日锦翼灵君洞府附近出现了许多陌生气息，不排除清心莲已经被人摘走的情况。
几人抽签决定后，黑袍几人分散开，在西州各个拍卖会场、药材铺子寻找清心莲。
而苏月婵则是很“幸运”的抽到了那根短签。
经过一番休整之后，苏月婵与几人分别，落在那日向锦翼灵君“学外语”的地方。
不知是出于胆怯还是礼貌，苏月婵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洞口的地面代替敲门。
然而没有人回应。
苏月婵只得壮着胆子，迈步向洞窟内探索。
刚踏进一步，苏月婵就感受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洞窟内部潮湿且阴暗，不时有水滴敲打在地面的声音。
往深处走了不多时，竟看见了微弱的亮光，光源似乎是内壁上生长的奇特蘑菇。
不知是否被压抑的心理在作祟，苏月婵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总觉得有股子血腥的味道涌入鼻腔，不由得让苏月婵一阵反胃。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苏月婵终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血腥味也变得极为浓郁。
犹豫了几次，苏月婵迟迟没迈出第一步。
咳......
听到洞窟深处微弱的呼吸，苏月婵被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火折子也差点被丢到地上。
试探着唤了一声：“喵——”苏月婵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什么人？”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洞窟的尽头原来是一眼寒潭，一个魁梧的青年男子正靠坐在凸起的岩石上，目光紧盯着苏月婵的所在。
不是那只老虎？许是这男子赶走了大老虎，自己也深受重创。
苏月婵将面前的“武松”上下打量了一番。
男子一头长发凌乱不堪，面色惨白如纸，皮肤表面遍布着细小的裂痕，原本整洁的衣衫早已因为痛苦被汗水打湿。腹部凹陷进去，一圈猩红尤其显得触目惊心。
金、青、黑、红四色发丝参杂在男子的黑发之中，正对应着锦翼灵君双翼上的颜色，难怪她越看越眼熟。
“是你？”苏月婵显得有些抱歉，没想到她那日日下手如此之重。
锦翼灵君不屑的撇嘴：“本君的伤势，可并非你这修为不精的凡人能造成。只是没想到本君弥留之际，见到的又是你这凡人。”
苏月婵环视周围的环境，除了她和锦翼灵君外，附近再没有任何的生命气息。
“伤你的是什么人？”
锦翼灵君摇头：“刚才来了个陌生女人，银发红眸，看起来不像是咱们天元境人士。一番缠斗下，互相受了点轻伤。不过就是说了你也不懂。”
“你这叫轻伤？”苏月婵不禁在心里夸了句坚强宝宝。
“无知，这伤是我自行引爆了内丹所致。”即使这般处境，锦翼灵君依旧不曾收敛傲气。
喂了一枚锻体丹到锦翼灵君口中，苏月婵好声劝慰：“那你这气性也太大了，人家给你造成点轻伤，你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撒气吧？”
本君何时需要人类搭救？锦翼灵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还是将锻体丹咽了下去。
“你个凡人懂什么，虽然只是些皮外伤，只是本君不小心，被那厮趁机将血毒打入本君体内。若不及时自我了结，只会渐渐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苏月婵想了想锦翼灵君背生彩翼的老虎形象，喃喃道：“其实也差不多啦。”
锦翼灵君翻了个白眼，不再回应什么。
“你感觉好些了吗？”
“你感觉......”
......
每隔几分钟，苏月婵就不厌其烦的问上一次。
锦翼灵君被问得烦了，才漫不经心道：“内丹受损早就无力回天，锻体丹也只能让我最后这段路好受些。”
“没有办法能救你吗？”苏月婵歪着脑袋询问。
在洞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清心莲的踪迹，看来只能从锦翼灵君身上入手了。
“别说是你，就是那天救你那位真君，也未见得有这般手段。”
救她那位？可惜没能亲眼看到救命恩人是谁。不过在苏月婵的印象中，是个清雅出尘的女子，眼中的孤寂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那位不行不代表我没法子呀，不试试怎么能下结论呢。”
“呵，你个低等凡人，口气倒是不小。不过还真有一个法子，能保存我的残魂，只是肉身......”
苏月婵满不在意，拍了拍锦翼灵君的肩膀：“那还犹豫什么，能留多少是多少，总比全没了强。”
想也知道这凡人心里没什么概念，锦翼灵君冷笑一声：“那你可别后悔。”
不等苏月婵询问，数道流光在锦翼灵君头顶不断聚集，最后涌入苏月婵额间，在她眉心处凝结为一个雪花纹样的冰蓝色图腾。
哎？苏月婵忙对着寒潭里自己的倒影观察，就见那图腾融入皮肤之中，颜色也渐渐变得与苏月婵本来的肤色相同。
而苏月婵再回头时，方才还在同她交流的锦翼灵君，已经再也看不见半点生机。
什么情况呀？
苏月婵紧张的抚摸着自己的眉心，虽说和平时没半点不一样，但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到头来锦翼灵君也没说明要怎么救他，清心莲的下落没打听到，还多了这个不明功效的印记。
捡起一根树枝，戳了下锦翼灵君的残躯。
“喂，你不会真的......”
“闭嘴！”
声音辨不明方位，苏月婵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局促的环顾四周。
“呵”。换来的只有锦翼灵君的一声嗤笑。
“本君要寄宿在你身上修养些时日，这些日子别来打扰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