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傅府的厅堂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母子俩因为白日事闹了不愉快,此刻相顾无言坐着饭桌前,傅容的眼神中透露出失望和愤怒,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何会站在外人那一边,而不是她这个亲生母亲。
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她的手紧紧握着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不时扫过傅枭,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道歉也好。傅枭则低着头,他的眼神空洞,似乎在逃避着母亲的目光。低着头小口扒拉着瓷碗中的米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傅枭深知自己的行为伤了母亲的心,但又厌恶她的作为,他是辛城的知县应当秉持公正。
啪!
被甩飞的筷子掉到地上发出脆响。傅容面色不悦,说话气势冲冲。
傅容的脸色阴沉,她的言辞更是锋利如刀。她的话略带讥讽“不想吃就闭嘴,吃自己的白米,管外人嚼舌根做什么!”说罢,将一鸭腿稳稳地扔进他的瓷碗。
傅枭的心情也变得烦躁,他拿起鸭腿,几乎是赌气般地大口吃了起来,试图用行动来回应母亲的挑衅。
傅容并没有因此而平息怒火,反而更加生气她站起身,一把推开椅子,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与之前的筷子声相呼应,她本就心中胸闷,看着他不成气候的样子,这无疑让本就糟糕的心情火上浇油,“不吃了,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拉倒。”
傅枭停下了咀嚼看着母亲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傅容的步伐急促,如同她的心情一样,不知她是否听到了傅枭的话。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叫来了丫鬟和婆子。丫鬟和婆子们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桌上的菜肴。她们的动作轻柔而迅速,生怕打扰到傅枭。
在辛城有很多怕光的人,但太阳出现的日子不算太多,大都是阴雨天气。若是一个人还算稀奇,但一帮人便是病症,并没有死人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第二日一早,安禾同花楼吃完云吞便去了县衙。
辛城属于气候潮湿,整个城在外看去也是云雾缭绕,仿佛随时都可能下雨。
府衙外,衙役通报后一名男子走了出来,才说明今日傅县丞一早确在衙内处理公务,不过只待了一会,便告事回了傅宅。
安禾:“走吧,傍晚时我们去傅府一探究竟。”
见她没有动作,安禾敲了敲桌面,“走了。”
她仰着头,看着一侧客人狼吞虎咽,咽了咽吐沫。
看着他贪吃的模样,安禾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戏谑,“真能吃,吃完一碗又一碗,还要几碗才饱。”
花楼默默举起两根手指,“两碗就好。”
安禾叹了口气,“花楼,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花楼眨了眨眼睛,带着撒娇的语气“姐姐,吃饱了才能干活,我饿。”
“老板,再来两碗云吞。”
“加辣,加辣。谢谢,姐姐。”
幕降临,辛城的街道上灯光稀疏,她们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们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守卫后,顺利地翻墙进入,来到内院。
丫鬟大叫着向外跑,“快来人,夫人吐血了。”
内室,傅容穿着的薄薄里衣,已经湿的透彻。她正趴在地上强忍噬心的疼痛打起滚来,随即浑身抽搐。明眼人都看到她的内衬里时不时微微鼓起,不知是什么?血腥味儿传的满屋子都是,她就静静地趴在地上。
“啊……”
她的声音凄惨无比,一声比一声尖锐,慢慢地竟听不到什么声音。
门外丫鬟、婆子、仆从都趴在门缝嘀嘀咕咕着却无人敢上前,门前窗前堆满了人……
不远处月光,树叶,人影一线,不易察觉的位置藏着两名女子,安禾和花楼藏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目睹了这一幕。
安禾走到窗边,向里探去,傅容此时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趴在地上,血渍粘在地板周围,昏暗的房间有些恐怖,她的眉头紧锁,别过头去。
“让我也看看。”
花楼透过看去,表情微妙的唔了一声,她意识到情况比她们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安禾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问道:“怎么了?”
花楼紧握着安禾的手臂,她的眼中紧盯着傅容的腹部,“她身体的蛊虫有些奇怪!”
傅容的症状看起来不容乐观,安禾低声说道,“她应该没救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都散了,散了。”
没等她说完,傅容竟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骨骼咯吱作响,平静地躺回床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像梦游一般,门外的人看起来见怪不怪,无事发生也就离开了。
傅枭闻声赶来,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床榻的女人,他走进探了探呼吸,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怎么会?”安禾有些疑惑,明明气息不足,身体悬浮,不治之症。
傅枭瞥见一旁的丫鬟和婆子,被选择的人不情愿的收拾起来,门外的小厮来报有人闹事,深深看了眼只能作罢踢脚离开。
四周无人后,两人进入房间。安禾迅速地检查了傅容的状况,她觉得很稀奇,小心翼翼地拨翻开傅容的衣襟,果然发现了几个细小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肿胀发黑,却是她我曾见过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啃食留下的。
花楼镇定道:“这傅容身体内的蛊虫马上要异化了。”
“异化?”
相传蛊虫被种在人体,人活着可以驱使。人死后会爬出体外寻找新的宿体,但也有特殊情况便是蛊虫与宿主完全融合,它可以操纵宿主的身体,使其与常人并无二致,只不过待蛊虫完全蜕变,宿主就会惨死。
“姐姐,你看罢。若下一次太阳来的晚些,她或许还能有几天日子可活。”
谁知这第五日便是个艳阳天,阳光特别的明媚,势必将它的光辉洒向辛城,由于辛城的居民习惯了阴沉的天气,这么大的阳光纷纷不敢出门。
如此,安禾才知道花楼说的什么意思。
花楼虽然喜欢研究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虫子,但她确实是个天真善良女孩,也是真的相救辛城百姓。她们之间的关系,从最初的陌生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安禾已经不排斥花楼的身体接触,至于阿金也知道安禾怕她,从不靠近,乖的很。
两人再次来到傅府时,一个人都没有……
若说傅家的事便要从五年前说起,傅枭自出生便随傅容生活,受尽白眼,日子艰难但足够生活。直到三年前,傅枭开始准备乡试,辛城也开始传出一些拜神的传言,不少百姓相继获得了白花花银子,但也有少数人什么都没得到,得到的人越多,这精怪之事便越传越烈。未实现的只觉得自己不够虔诚。
而傅容之所以如此这般倒也是阴差阳错。
傅容虔诚跪拜,“大仙,信女傅容愿减寿命,求让犬子傅枭功成名就,光耀明媚。”
妇人身边站着的少年早已及冠却仍稚气未脱,“娘,咱们这样真的有用吗?我觉得还是需要我自己,”
“闭嘴!你行吗,看看王家的那个小子不就是拜了佛,才高中,整家都搬走了。”
妇人声音越来越小,少年抬眼对上一双惊恐的眸子,她凶狠地瞪着傅枭,见他没了动静,傅容脸色缓了过来。
一阵凉风扫过,即使她怕的要死,仍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掌,只见一只黑色的幼虫钻进了她的袖内,她只觉得心口一颤。
“成了,成了,枭了快谢谢大仙。”妇人用力一把将少年拽到身前,压着他的头,傅枭任由她摆弄。
傅容喊了过久,都变得沙哑。在傅枭的搀扶下艰难站起,难掩嘴角笑意,笑容满面完全没了刚才的卑微模样。是夜,辛城下起了小雨,啪嗒啪嗒的不知宣泄………
世间神仙,不过是臆想,若成便会内心虔诚,若不成那便会齿间辱骂,毕竟第一次都是抱着试探的心里,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幸被眷顾的。
花楼道:“姐姐,我记得她,她身体里的和别的蛊虫不同,别人只是求财,她是求前,而她是个例,是试验。”
傅枭高中,其实都是自己的才华和努力。花楼又不是真的神仙,她见奻奻姨下了蛊。花楼总是偷偷给他搜集各类书籍送与,奻奻姨后来回了苗寨不见归来,起初花楼只是看着他们拜来拜去,直到将所有金银送出,花楼便想替他们解了蛊,自己也想去别处看看,但是解蛊哪有那么容易。
“哎,没有办法,真的。”
辛城每日这么多人,她只能每日零星解下蛊,有些天甚至都见不到人,更没有办法了。
“那蛊虫岂不是在她体内五年之久,生长、繁殖、排泄……它竟出不来吗?”
“其实,蛊虫只有特定的条件才能出来,我也便没有解开蛊虫契机,后来发现你的血可以引入。我虽不想她死,但蛊虫异化了我没有办法。”
安禾的睫毛微颤似是想到了什么“你可知,她死后会化作白骨?”
花楼表情诚恳,语气带着些俏皮的靠近她“我只知道,她会死。”
安禾眼神无奈的瞪着她,手指戳向她的肩窝,将她捅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我告诉你吧,我只是太精于其他的了,怎么能什么都知道呢。”
安禾的眼底闪过一抹凝重,来自她心里的一个猜测,她一路而下,所遇到的事、人明明都是第一次,却像是一条线将她带入其中,让她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