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高高的挂于上空,微风拂吹着修长的玉竹,时断时续地发出清脆簌簌的响声。
殿内,传出一股沉重的呼吸声。深红色的血液滴落在金丝锦袍,摇曳的烛火衬得他脸色苍白,楚谨之正瘫坐在榻沿,王冠歪斜。
殿外一晃而过的太监慌慌张张,听尖锐的嗓音越来越远。
静悄悄的夜,侍卫竟全部不知所踪,诺大的寝殿,随着不远处的脚步声响起,匕首划破木头的刺耳声随之而来。
他的心跳加快,明显感到右眼皮下有力的跳动。宽厚的手掌按住榻木,强忍着痛楚坐回,挺直脊背。
下一秒,一柄匕首抵在他的喉咙。楚谨之脸色骤变,按在沿边的手指都没了血色。
安禾不屑的瞧了一眼,“楚谨之,你在害怕。”
他的脸依旧紧绷,维持着王者姿态,道:“孤乃一国之主,有何惧。”
安禾轻抿唇,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手指一边扣住他的喉咙,匕首一边上移对准他的眸子。
“你要做什么?”
“杀你,还能做什么。”
他的呼吸错乱,却故作镇定,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我是云秦君主,你我血脉相连,安禾你敢。”
安禾神情微敛,拉开距离,“那又如何,你的血留干,便可以不是了。”说罢,一刀划破他的手腕,鲜血瞬间涌出,楚谨之发出惨叫,急忙按住伤口,愤恨的看着她。
“你的这点痛苦,不禁我的万分之一,楚谨之,我对你够仁慈了。”
帐幔间飘散着沉重的甘松香料,竟觉恍若隔世,引出不易察觉的呼吸声,玉萝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慌忙的屏住呼吸。
“皇兄真是爱香。”
安禾捂了捂鼻,一把甩出匕首,只见稳稳的刺过屏风,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殿中,被击倒的屏风上牡丹已然染成了血色。
玉萝自认为躲的千衣无缝,可细微的喘息未能逃过安禾的耳朵,她早在进入时便发现了。
安禾看了楚谨之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身着轻纱,有些异域风情的女子倒在地上,那女子眼睛瞪大,脖子不停的涌出血液,只抖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安禾抽出匕首,将脖颈处的轻纱一把撕开,擦拭刀刃:“皇兄可记住,杀人要一刀毙命,做事要狠辣果决,否则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楚谨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心底一阵发毛,语气低沉道:“安禾,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弑兄吗?””
“枕边人都没有防备,活该被蛊虫噬心。”
“你放肆。”
楚谨之眸中晦涩难明,睫毛微颤,不时有汗珠挂在睫毛之上。
安禾看他如今的模样,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心里涌起异样的情绪,看着匕首出神。
“十年前,因一句占卜之言,父皇要你手刃我之时,你可有逼不得已?”
“两年前我独自回宫,你困住我于皇宫,给我下药使我功力废半。致使我无法离开,你可曾愧疚,动过放我离开之心。”
她的话字字诛心,都是怪罪。
楚谨之面露愧色,沉默不语,或许他也曾懊悔不安,但他迟迟没有开口。
“皇兄,生在皇家,你我的生死,曾经不能做主,现在还不行?云秦的王也玩神鬼那套。”
“朕…安禾…你不懂。”他声音沙哑且颤抖,短短几个字确实用锋利的刀刃抵在脖颈才回答的。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临近,“朕无话可说。”
安禾想起他说过,你我一母同胞,生在皇家权利之上,没有什么对错身不由己。自己选的路,不管对错都不会变了。
安禾抬起被染红的血手,拍了拍着楚谨之的脸,声音如寒冰般刺骨:“杀你,我嫌脏。”
什么都不会的楚懿,曾当过衣衫褴褛的乞丐,做过魅人心魄的舞女,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倒卖,直到作为杀手安禾,她不仅有能力保护自己还能轻易掌握别人生死,纸落云烟。
在暗阁时,有人曾夸她是武学天才,短短几年便成了屈指可数的高手。无人知她在尸体堆生长,拼命厮杀时只是为了活着。她对曾经的一切抱有幻想,也深知强大是建立一切之上。曾经,云秦的公主必须留在这都城承担她的责任,可如今她是被囚禁在名为皇宫囚笼的鹰,城门处都是被安排好的高手,一面面墙门插翅难逃,但她已经变不回柔弱的曾经。
自占星阁算出她未身死,楚谨之派出的人数不胜数。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安禾一身黑衣孤身入宫,来到他面前,毫无防备的被一杯药酒困住。
“安禾……”楚谨之嘴唇微动,似有千言,却说不出口。
安禾放下杯子,锋利的刀尖划过空气,猛地刺进他的胸口,楚谨之满脸的震惊,挣脱几下。
那被插进的匕首还在他身体内并未拔出,刀柄外渗出黑血。
“放心,死不了。”
“楚谨之,覆水难收,可明知装不知的一意孤行才最愚笨的。”
安禾刺下时,刻意避开了要害,顺势帮他放了蛊血。她不在乎楚谨之是否活着,只知云秦不能没有王,否则就要乱了。
安禾掏出药瓶,将一枚止血丸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楚谨之瞳孔微缩,直视她。
安禾斜睨道:“楚谨之,自己玩吧,我走了。”
楚谨之感觉头脑发晕,渐渐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安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指挑起他腰间的玉牌。
她记得小时候楚谨之从前同她说过,若想做个好帝王,便要知道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的道理,不知什么时候都变了。
那纤细的背影终是与他形同陌路。
离开前,她朝占星阁放了把火,烧了所谓的神谕,掌握她生死的占卜。而现今过了最后一道城门,她便能彻底摆脱。
安禾远远望去,见城口处盘坐着一身着官服男子。高挺的鼻梁带着玄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全部的面貌,她明显能感觉到男子比前面遇到的都要强。同时她庆幸,倘若硬闯将面临必死的局面。
她大步走去,两人目光短暂的交接后,直接亮出玉牌。
“放行……”
齐刷刷的士兵侧立两旁,目视前方。安禾抱着白猫,一道炙热的目光从身后注视着她,她回头一顾,随即快步离开。
天上飘着淡淡的云,偶尔刮起阵阵微风。一道宫门,门内,门外,早已不同。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彻在殿内,榻边围着很多人。
“太医,陛下如何。”
把脉后的太医叹息的摇了摇头,“快,去寻晏大人……”
踏踏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夜色融融,楚谨之躺在榻上发出均匀的喘息声,偶尔喃喃着像是叫着谁的名字,寂静的夜晚出现了点点星光,让人越发沉沦。
【我曾日日诉求逃离黑暗,拾得一束阳光,以为是救赎,结果是妄想,甚至行尸走肉般厌恶至极。】
以后她不在是云秦的公主,亦不是暗阁的杀手,只是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