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濯清只身一人来到岁和神宫并没有畏惧,因为他知道坐在里面的魔君是自己的师妹。就算她变成了别的样子,总还是愿意见上自己一面。
两人重逢,仿佛上次分开是万年之前的事情。楚濯清踏进万善殿,慕悠游便坐不住跑下台阶迎接他。
她紧紧握着楚濯清的胳膊,“师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濯清也激动起来,是慕悠游,是他的那个顽皮的师妹。“阿游,师兄一直在找你。自从听到你的传声后我就想着找机会来见见你。”
慕悠游让他坐在万善殿中她新开辟出的一处书房里,“师兄这次来就不要走了。”
楚濯清还没想过要离开净天宫。七万年前他们来到魔族,尽管师妹是落难,但他是带着天君的任务而来。只要一天不将慕家军的事情搞清楚,他是绝不会离开的。
他放下茶杯,蹙起眉头,“我来就是要问此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成了岁和的魔君,还有你当真打开了封印?”
慕悠游安抚他,“师兄别着急,既然你来了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七万年前楚濯清并没有刻意瞒着她,而是把天君交代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慕悠游。慕家军的灭亡对天宫来讲是一件损失,况且慕骁又是天君最器重的臣子之一,所以天君虽言辞上表现得很决绝,但还是给了他们机会。尽管以后不能再回到晔清宫,可天君还有大殿下他们都是相信慕家的。
当年谈天之时,时沁曾问过是否怨恨那些不相信她的人,是否觉得天君那番做法是错的。慕悠游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正因为她知道天君的想法,所以她当时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他们毕竟养育过我”。
楚濯清自幼和慕悠游一同长大,深知她的为人。尤其是对作为师兄的自己,慕悠游是绝不会有半句虚言。反过来说,她说的话他也会完全相信。
慕悠游将自己知道的和亲眼所见的尽数告诉了楚濯清,包括她在密室中发现的那些秘密。
楚濯清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同样他也嫉恶如仇。对于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很难让他与当时那个热心慈祥的良修师父相对比。
慕悠游见师兄蹙着眉头深思,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师兄你不相信?”
楚濯清斩钉截铁道:“不是不相信,只是若想直接禀告天君,我们还需要证据。”
她想了想道:“不如我再去一次。”
如今师妹成为了全魔族的敌对,身上背着各种坏名声,他不想再让她独自一人涉险。况且良修虽对外称闭关,但净天宫新添的屏障明显就是为了提防她而设立的。“师妹万万不可。这一点你得听师兄的,让我回去。今日我来这里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回去会一一调查清楚找出证据。”
慕悠游执拗起来,“可是我想让师兄留下,你留在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现在他们都害怕我,师兄你让我去,实在不行我带着小风一起去。”
楚濯清知她心急,语重心长道:“师妹你听我说,师兄认为既然你已经成为了岁和的魔君,底下还有依靠你的百姓,你现在不止是一个人,再说了你当真以为良修的密室你进去一次还能再轻易进去吗?”
她还想着别的办法,或许可以扮作什么人和师兄一起回去,“要不我……”
楚濯清打断她,“没有别的办法,难道你是怀疑师兄的能力?”
慕悠游抓住他的胳膊,“当然不是,我只是……我只有师兄一个人了,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楚濯清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背安慰,“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况且真打不过了,用阿游的话来说就是打不过跑得过。等师兄收集好证据第一时间会来岁和找你。”
慕悠游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才有些放心,“好吧,师兄你一定要小心。倘若一个人不行就去找师姐和师兄帮忙,还有一定要小心澜止,对还有重远。”
楚濯清被她愁眉苦脸的表情逗笑了,“师妹怎么变成只鹦鹉了,七嘴八舌说不完。难道魔血还有这种效果?”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师兄两个人这样说过话了,此时楚濯清弹着她的脑门,有些热泪盈眶。“那师兄你一定要装得像一些,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出来。”
万善殿的大门常年都不会关闭,门口站着守卫,只要魔君没有命令,长老们可随意进去找魔君。自从慕悠游做了魔君之后,几次来到万善殿都觉得殿内十分空旷,平日里就算是议事也只有一两个人,况且他们有事都是直接去找她说,谁也不会来万善殿。所以她就擅自改动了万善殿的内部结构,比如辟出了书房和茶歇的地方,还增添了不少装饰。不仅如此,她还允许利南风和计宸泽随时来殿内饮茶吃点心。
亓泮对此表示非常不能理解,好端端一座威严的大殿,却被她搞得像个脂粉楼似的。
计宸泽见到了每日慕悠游休息的时辰,拿着她喜欢的红豆糕和茶水径直进了万善殿。还未见到人,就听到书房里传出她和男子嬉笑的声音。
慕悠游听到他来的声音,扬着脖子从屏风后探出头来伸出一只手招呼,“阿沉你来了,快进来。”
他也想看看能让慕悠游喜笑颜开的男子到底是何人,便没推辞。
见他进来,慕悠游过去挽住计宸泽的胳膊拽着僵硬的人到楚濯清面前。经过有些时日的相处,他倒是习惯了与慕悠游的相处方式。尽管觉得与她这般接触别扭,但还是尝试着接受。
楚濯清可没见过自家师妹这样的状况,见她和别的男子如此亲昵觉得十分不妥。“这位是?”
慕悠游道:“师兄,你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我认识一个叫阿沉的小孩吗?”
楚濯清点头,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男子竟是从前那个小孩,不禁感叹起时光。
她续道:“阿沉,这就是我师兄,也是我的亲人。”
计宸泽听说是师兄,立刻拱手,“楚先生。”
听他喊楚濯清的称呼,慕悠游觉得好笑,阿沉就是特别懂分寸,“什么楚先生,和我一样喊师兄。”
计宸泽改了口叫师兄,楚濯清礼尚往来拱了拱手。
弄清楚两人的关系,计宸泽踏实下来就不想再打扰他们,慕悠游硬是要他坐在自己身旁陪着。楚濯清还是头一次见师妹和自己之外的男子如此亲近,心下寻思不知他二人是否早就暗生情愫。这么想着又将对面的计宸泽仔细打量来。
楚濯清终于明白了“老父亲”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想来也是,师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天天跟在自己身后让他给讲故事的小仙子了,转眼她也快八万岁了。是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看计宸泽的表情,应该是对师妹有些喜欢吧。这孩子面容柔和,双眼似水般澄澈,眼睛这般明亮的人,应该也不是大恶之人。况且师妹还说计泓尘是为了六界的安稳牺牲自己的人。楚濯清嘴上是喝着茶,脑中的想法却特别丰富。左右思量了好一会儿,心中暗下决定先观察他一阵子,待到有一日风平浪静,如若他们互相喜欢便遂了他们的愿。
慕悠游万分不舍的送别楚濯清,一路送到了竹林外。她心中忐忑不安,总担心师兄这一去会有何不测。他临走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遇到不妥之事定要与她联系。
……
时沁近些日发现楚濯清总是神神秘秘的很不对劲。虽然他们两人还没有挑明关系,但都知道彼此是相互喜欢的。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楚濯清是什么样子,她很清楚。
慕悠游被传出死讯的时候,他很难过,时沁安慰他想哭就痛快的哭一场,可是他强颜欢笑说没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后来有一天他们照惯例到魔城巡查,楚濯清看到个小女孩束了两个犄角和慕悠游非常相似。小女孩举着糖球哭着找不到娘,此种场景让楚濯清引起了强烈的共情。她听他说过,师妹小时候经常会哭着找她娘,可是找不到,最后只有他去安慰师妹。回到宫中没多久他终于忍不住抱着她无声的哭泣了片刻。
楚濯清心思细腻,时沁喜欢他的温柔和坦然。可他这几日却一改往常,遮遮掩掩起来。
时沁道:“濯清,你可有心事?”
楚濯清敷衍道:“没有,当然没有了。”
时沁自然不相信,他的表情完全把他出卖了,“不对,你有事。到底怎么了?”
楚濯清不是不想告诉她,他是怕时沁承受不住压力。在净天宫甚至整个魔族,人们都以良修为榜样,说他仁慈,说他爱民,说他体贴。可慕悠游所见的事实,足以让他们几十万年的信赖崩塌。对于时沁、徐诚还有殷夫人也许他们会选择不相信。
她不肯放开他,四下望了望没别人,“你已经这样有几日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
楚濯清的举动立刻证明了她的想法,他捂住她的嘴,两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凉亭下。“嘘,是,我是去见了我师妹。”
时沁埋怨道:“你为何不带我?”她也十分想念阿游。
他学了观眼诀,那是当时为了防澜止才特意学来的。楚濯清特意开了观眼诀观察没有隐身的弟子,才严肃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会不相信,但我相信你的判断,必须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