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五方魔族皆听到从北漠传来的声音,那不是他们熟悉的计泓尘的声音,而是出自一个女人。
楚濯清听得很清楚,那是师妹的声音。前几日就听到传闻说慕悠游没有死,起初闹得人心惶惶了几天,可慢慢就没了消息。当初他们再次回到岁和寻找她的踪迹,楚濯清就觉得事有蹊跷,他不相信师妹会轻易死去。所以在听说此事的时候他竟有些开心,但冷静下来又不明白为何她不回来。
时隔几个月,岁和神宫的人第一次听到慕悠游的声音。
她森然道:“我慕悠游,岁和的魔君,在此声明,从此与南方魔族为敌,誓杀良修。”
计泓尘告诉过她,想做什么事不必让别人知道原因,也不要顾及后果。只要你觉得那是对的,就算别人再说你错那也是对的。所谓心的方向,就是这个意思。
慕悠游在传声中对良修的所作所为只字未提。人们都认为她承了岁和魔君的位置,还想着要弑师,大错特错的都是她慕悠游。是非黑白都被良修颠倒,在这个世上除非经历同样的境遇,否则是不会有人明白的。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懂得计泓尘为何当初会执意与五方魔族作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不过她比计泓尘还多了为慕家军复仇这件事。
净天宫的师兄弟这几日都在害怕,良修修为耗损闭关修炼,宫中没了支柱又听到那番恶言,大家都怕被找上门来。楚濯清也害怕,心中仿佛被泼上了一盆冷水,他更害怕师妹误入歧途。那一日的红月显然与她有关,万迁在封印中咯咯的阴笑,众人都以为她死了。竟有人说慕悠游给万迁做了献祭,还有人说她是被万迁的生死术杀死的,更有人说她可抵神魔的力量就是放出魔神统治六界。
楚濯清忐忑,他必须去找师妹问个清楚。
时沁最近一直在照顾殷碧华。自从知道慕悠游死去的消息后,她每日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的在屋中礼佛,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丝宽慰。楚濯清没有告诉时沁和徐诚自己的去处,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躲开澜止的注意。原本澜止因为失去慕悠游还消停了几日,但这些日听了传闻又开始喊着要将她捉回来替天行道。楚濯清探了澜止的口风,师父没有半个月是不会出关,所以他当即选择立刻去找慕悠游。
……
岁和神宫的大小适宜本来就是交给亓泮来做的,虽然他嘴上不说表情也很是不乐意,但该做的一样也没放下。慕悠游就成了闲人一个,被族人和长老供在位置上,每日和利南风泡在一起切磋剑术,再喝喝小酒。
利南风性格开朗,又是个自来熟,一朝将慕悠游认作姐姐后就成天跟着她。慕悠游倒也无所谓,用亓泮的话来说他们两人臭味相投自然能处在一处。可计宸泽听后心中却不痛快起来。
利南风将剑收好,走到石桌边拿起上面的茶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阿泽你怎么来了?”
计宸泽看了眼茶壶道:“来看看你们。”
慕悠游擦擦额头的汗,每次练过之后身心都非常爽快,拿过利南风手里的壶也饮了一口,“要不明天阿沉也和我们一起?”
计宸泽道:“我只有看着你们的份儿。”
利南风少有的皱着眉,“少来,好歹你也是计泓尘的儿子,又是你哥哥亲手训练出来的,怎的只能看着我们练?再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大能耐……”
话音未落,计宸泽抢先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我只是魔君身边的一名随侍。”
计宸泽话中的语气有些失落,利南风拿出剑指着他,“出剑,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慕悠游还记得计泓尘临终时亲口说过计宸泽在这方面天资平平,但到底平成何种程度她也想亲眼看看。便道:“小风有兴致,阿沉,你就陪他玩玩。小风,点到为止,不准欺负阿沉。”
利南风瞥了记白眼,“阿姐就向着阿泽。”
事实上计宸泽的剑术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与利南风对阵招招可以找出他的破绽,但计宸泽却是心有余力不足,几十招下来身体便开始吃不消了。利南风却认为他只是被计泓尘养尊处优惯了,若练上几日便会追上自己。
计宸泽失了力气,气息不稳便开始喘起来,利南风来了兴致想要对他多加训导几招。
慕悠游坐在石凳上饮酒观看他们二人一来一去,忽地骤觉心脏猛地一跳疼了几下。自从魔血被打开之后她经常会有这样的症状出现,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捂着胸口缓了一缓,待到再抬头看时,计宸泽已被利南风的剑架上了脖子逼迫他拿出绝招。计宸泽缓不过来气便坐在了地上。
她急道:“小风不可!”没等两人反应便挡在了计宸泽身前。
利南风晓得自己过火了,立刻收了剑拉起他。口中还唠叨着,“男子汉大丈夫,这般经不起打。”又见他衣襟都被松开了,就顺手去给他打理。这样的事小的时候他经常帮计宸泽做,毕竟他只有他一个朋友。
他好心帮他拍掉衣服上的尘土,拍着拍着就在胸口摸到了个东西。利南风毕竟是男子,他可不像慕悠游那般矜持,只问不看。重新扯开他的衣襟,往里一看,不禁瞪大双眼,“你,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计宸泽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利南风的历练也远比他多上很多,区区一个用心钉他又怎会不认得?他躲开利南风的手,将衣服整理好。“没什么。”
利南风可不认为用心钉是个“没什么”的东西,方才与他交手怪不得处处尽显奇怪。这几万年虽然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但在左缁山每日都可听到外界的消息。计宸泽是计泓尘的骄傲,他天生聪明,入门也较早,三百岁就学会了岁和的独门剑术。正因如此计泓尘担心他会受到自己的影响给他招来危机,才会对他采取措施进行保护。他又怎会是个只因多打了几个时辰就瘫倒在地的人。现在他得到了答案,使了用心钉的人修为受损,灵力乱窜,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所以才施此下策。
可用心钉就如同钉在心脏中,一旦疼痛起来那其中千万倍的苦是很多人都忍受不了的。一时无语,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慕悠游倒了杯茶走过去,“你还说你是阿沉唯一的朋友,你连好朋友身上有这个都不知?”
计宸泽接过茶水饮了一口,脸上露出难言之色。
利南风眼珠一转,听阿姐话中的意思她并不知道用心钉的作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他得搞明白。
慕悠游见他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也关注到了计宸泽胸口的钉子处。手掌捂住他的胸口,如此亲密的动作让计宸泽下意识退了一步,“怎么,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问题?”
计宸泽握着她的手拍了两下胸口,打消她的怀疑,平静道:“没什么,不过是个物什而已。小风离开太久应该是不记得了,对吧小风?”
他的反问意图很明显,就算是利南风也能听出他的意思。他并不想让阿姐知道用心钉在他身上的用途。很给面子的突然“啊”了一声,拍着头哈哈大笑,“你看我这记性,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时间太久忘记了,忘记了。”
计宸泽得到想要的结果,朝他眨了眨眼睛,“以后我替他回忆回忆。”
慕悠游刮了下利南风的鼻子,“我看行。”
利南风晓得从计宸泽这里问不出个一二三,但用心钉如此大动干戈的东西都可以往他身上用,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他得去问问亓泮,据他所知岁和神宫大概只有他们几个长老还有已故的计泓尘和计征会用。此事定是亓泮做的。打了个招呼捡起地上的袍子,利南风便脚底抹油跑掉了。
慕悠游道:“他突然什么事这么着急?”
计宸泽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向来如此。”
慕悠游收了桌上的茶壶酒壶,拽起他的手,“走,阿沉同我回房。”
此言一出,计宸泽停住了脚步,“回,回房做什么?”
慕悠游道:“你不是我的随侍嘛,自然要一起回去的啊。”
计宸泽结巴道:“我,我在外面就好或者去,去隔壁……”
她当然不能让他整天坐在外面,去隔壁是个好办法,是时候叫人在她的卧室旁边辟出一间屋子给计宸泽住下,这样无论是出去还是聊天饮酒就不必再特意传声或者专程去找他了。
慕悠游“哦”了一声,“那你以后就住在我旁边吧……但是今天你还是要进去。”
计宸泽面露难色,手被她拽着向前走,身体却尴尬的想要停住。一个女子的闺房,他身为男子怎可随意进出?刚想反驳,一个护卫走了过来。
他道:“魔君,有个净天宫的弟子要见您。”
慕悠游道:“竟还有净天宫的人敢过来,活得不耐烦了?”
护卫判断魔君是不想见到净天宫之人的,但他认为有必要告诉她那人是谁,道:“他自称……是魔君的师兄。”
慕悠游骇然,“师兄,他可有说他姓什么?”
护卫道:“他说他叫楚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