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八月十六还有一段时日,慕悠游觉得自己不管是学习法术也好,练剑也罢,还是做点别的事情,反正都要好好度过之前的时光。她列了很多想要做的事,就同取剑之日就是死期一般。这还全要怪亓泮故意吓唬她。
可是亓泮语气中对于她取剑之事却是十拿九稳,仿佛知道她必得撼天剑一样。
屋内计宸泽收拾好她的衣物,又替她续上一壶茶水。慕悠游盯着他已有半盏茶的时间,思绪万千逐一涌入灵台,盘中的点心都见了底。桂花做的云糕,甜而不腻,和她当初在遥安城中吃到的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不同。
慕悠游在门上挂了一串自己用晶石为原料做的铃铛,风一吹就会被摇响,有几个音同时发出成为一段乐曲,清脆悦耳。她的神志才终于被声响拉回来,见计宸泽正站在自己身旁推着自己。
“对不起阿沉,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计宸泽笑道:“只是想告诉你我要回去了。”
慕悠游想起当时他们在殿中部署的计划,原本计划中并没把计宸泽也算进去,可不知为何亓泮站出来说一定要带上他。对此她很奇怪,阿沉修为很弱又心思善良,她并不是担心他会拖累大家,只是如果这样做还需要特别照顾他。此行取剑万分凶险不知前后会遇到什么麻烦,她答应过计泓尘会好好照顾他,所以在这事上她不希望计宸泽跟着一起去。
可亓泮却丝毫不在意,“带上他会对你有帮助。”最后他如此说道。
慕悠游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计宸泽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可以帮忙。
她已想好最坏的打算,若他此去有个好歹她也无法向计泓尘交代,只能待大仇得报后自行了断去陪他。
计宸泽道:“阿游?”
慕悠游从恍惚中回神,道:“哦……去吧。”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就一起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吧。下一刻手便扶上他的腰。
……
亓泮近日自学成才了很多面部表情,比如如何能令自己一边的眉毛挑高,当然能催使他使用这些表情的人必然得是他的上头,岁和的魔君慕悠游。
魔兵进来报信的时候,亓泮正悠然自得的坐在万栖殿里自己和自己下棋。魔兵十万火急,进来气喘吁吁,大概是一路从神宫大门处跑过来的。
魔兵道:“亓殿主,巡逻的魔兵抓到一名举止异常的女子,我们对她进行了询问她却遮遮掩掩,奈何她非要进来找魔君,还打伤了我们几名弟兄……”
亓泮手里拿着棋谱,眼睛扔停留在棋盘上,有意无意的问道:“此事怎不去向魔君汇报?”
两名魔兵互相看看,鼓起勇气,“魔,魔君不在神宫内。”
亓泮这才放下棋谱,挑着一边的眉毛盯着二人,“又不在宫中?”
“回,回亓殿主,魔君今日一早便出宫了。”魔兵道。
另一人接话道:“还,还带着小少主。”
这些魔兵虽然都是计鸿尘留下的亲信,与亓泮也常年来往,可单独与他沟通时还是犯怵。亓泮为何会成为岁和几万年来唯一的一根对外顶梁柱?全是因为他不留情面,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怼死。
“她就应该和那个利南风是亲戚,一样的不管不顾。”亓泮拍案而起向外走,走了一半才发现被魔君气得法器给忘在了殿中。脸上一会青一会红,怕被别人看见还特意打开折扇将脸掩住。
两名魔兵从未见过堂堂万栖殿的亓殿主表情如此有趣,这几万年恐怕还没有一人能给他气成这样。想笑又得憋着,只能转移注意力。
魔兵道:“亓殿主,我们觉得那女子应该不是岁和的仇家。”
“何以见得?”
魔兵又道:“虽然她不肯回答我们的问题,但她自称……”
“自称什么?”亓泮放缓脚步。
魔兵道:“自称是利殿主的家人。”
亓泮喃喃道:“利殿主的家人?”难道利南风娶妻了?亓泮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这是不可能的,想来就算洛殿主娶妻他也是信的,但利南风怎么可能。难道是利池给利南风找的后娘?这个更没可能!
亓泮知道利南风家中还有个姐姐,早在当年妖族入侵南方魔族时与他们走散了,从此多年未能寻到,利夫人也因此而郁郁寡欢而终。再后来利南风就被吟景接去了左缁山,亓泮早就把他还有个姐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在这关头竟有人称自己是他的姐姐还找了来,着实不引人生疑。
白芷来的那天亓泮在远处的亭子中,宫门处发生了何事都一览无余。待他们走到时,那女子与白芷当时的情形如出一辙,只不过后者并未受伤也没有晕倒。
亓泮一到便又拿折扇挡住脸垂眸看向她,却对上了女子仇视的目光。
亓泮蹲在她身旁,心平气和道:“姑娘哪里的人啊,来我们这是要寻夫啊、认亲啊还是寻仇?你是不是来教厨房酿酒的?”
莘染真的后悔那日见到弟弟没有向他要一个信物,今日好不容易能偷偷来此,本是报信却被人抓住当成细作。
莘染哼了一声,所问非所答,“我要见你们魔君。”
亓泮合上扇子,用一端抬起她的下巴,“魔君不在。”
“我有要事要与你们魔君商量。”莘染坚持道。面前的男子她没有见过。其实在净天宫合剿岁和时她也只去追了慕悠游和利南风,后来就放走了他们,当时情况紧急怕是早就不记得彼此的长相。倘若与他们每人交手,今日也没这么麻烦了。
“我说了魔君不在。”亓泮冷道。
见此人软硬不吃,莘染松懈下肩膀干脆也不着急了,冷不丁道:“八月十六你们是不是要去夺剑?”
亓泮还在微笑的嘴角立刻凝结住,“你怎知?”这件事他们还没有对外宣布,因为尚未到合适的日子,怎的就会被泄露出去?当时在场的人都是岁和的亲信,没有可能会有人说出去,难道是守在门外的魔兵?都不对,他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几个魔兵还特意被利南风赶走了。
莘染道:“给我解开我就说。”
亓泮手一挥,绑在她身上的绳子立刻掉下来。莘染起身掸了掸裙摆上落下的灰尘。
莘染没打算为难他们,只是她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泄露的,但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把我弟弟找来就知道我是不是细作了。”
亓泮指着门里道:“你弟弟是这里面哪位?”
莘染道:“小风啊,利南风,我是他的阿姐利莘。对了,我爹在不在?”
听到“阿姐”这个词,亓泮有些相信了。利南风每日都在慕悠游身后“阿姐这个,阿姐那个”的,他说他就这么称呼自己的姐姐。
亓泮决定先让她进去,转身吩咐魔兵去找利南风到万善殿,自己也闪身让莘染进去,“好了,利莘姑娘,请。”
莘染见他突然变得如此爽快,生怕里面有更大的陷阱等着自己,“说了这么久还不知您是哪位?”
“哦你看我忘了,忘了。在下亓泮,万栖殿殿主,与你家小风可是非常熟稔的。”
鼎鼎大名的亓泮就站在自己面前,怪不得总觉得此人说话十分古怪。早听魔族各处有人传闻,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亓殿主。就算他没有武器,单凭一张嘴也能把人说吐血。
利南风那个性格怎会安静的呆在殿中等着,听到阿姐来了的消息早就脚底抹油一路从自己的房中跑到竹林里等着。见到莘染的一张脸,兴奋地跑过来就像个几岁的孩子。
“阿姐。”利南风干脆的叫了一声。
亓泮见她二人互动,还真像一家人。话说这小子的寻亲之路也太轻松了,跑去净天宫一趟,不仅救回楚濯清还找回了失散几万年的姐姐。
利南风一通问道:“阿姐怎的跑来了?此番你来的不巧,老爹一个人到蓬莱山去休养了。不过还好我在。哎阿姐你怎的和亓泮一起进来的,他没有难为你吧?”
亓泮轻咳一声,“魔君不在,要是放进了什么可疑的人,那事后可要全赖在亓泮身上。”
莘染长睫扇动几下,不愧是亓泮,将责任甩得一干二净。拉住利南风,道:“当然没有,都是例行询问而已。”
“莘姑娘不是有要事要说吗?你也看到了,魔君真的不在,有什么话当着我二人说无妨。”
莘染望了眼门外,魔兵都被亓泮退走了,才放下心。“我本来是借着师兄让我来调查北漠的机会偷偷跑来的,此番前来我只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根据我长期的暗中调查,方才与亓殿主对话中便更加确认,岁和中定是有我师兄或是良修的细作。这些年来他们总会很快得知一些关于你们的消息,而其他魔族又不知,所以我才如此大胆推测。”
亓泮眯着眼,确实如此。远的先不提,就拿上次去营救楚濯清来说,围剿他们的弟子分明多出很多,而且还有一部分竟是浩魇带过去的弟子,明摆着有意而为,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而且最令亓泮在意的就是他们如何得知八月十六取剑的事情?
莘染看了看亓泮,对方陷入沉思之中,她续道:“说实话今日我来也是危险的,因为如若这里真的有细作那么那个人定会将我到此的事情告诉我师兄或者良修。”
利南风握住她的手,“那阿姐就别走了,趁着这个机会留在这里,等着老子去手刃了他们。”
莘染摇头,道:“小风乖,我说过我定会让师兄亲口说出他杀害师父的事实。”
亓泮回想了下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刚想开口,却听到利南风拍着手“哎呀”一声大叫。
利南风也察觉自己的声响过大,压低好几度道:“确实如此。”
亓泮道:“何以见得?”
利南风道:“阿姐,就是魔君曾经问过我我们岁和有没有重要的东西或是值得关注的一些事情,当时我没有想出来。她说是计伯伯临终前告诉她要找到岁和的什么东西,可惜当时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走了。现在我知道了!”
听闻此言,亓泮和莘染也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道:“是要找到岁和的细作?”
利南风再次拍手,肯定道:“没错,肯定是这个没错了。老子现在就想办法给他找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欺骗了我们这般久。”
亓泮拽住他的衣领,“冷静。那莘姑娘所说的第二件事情是?”
莘染深呼吸,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有些颤抖,究竟是担心还是害怕自己也不知道,“三日后,师兄要去崆峒海再取封天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