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濯清私下认为白芷开的药定是碗毒药方子,盯着计宸泽手里的碗皱着眉愣是半天不敢接过来。
计宸泽安慰道:“白殿主的药一向如此,但疗效却十分好。楚师兄若想快些好转或者一会就能走出这屋子,就快些喝下去吧。”
他并不是怕苦,他是有点害怕那药的颜色。可他这幅模样在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计宸泽面前,着实觉得有些失了面子,还是颤抖着手捧过那药碗。
计宸泽想起方才慕悠游说过的话,还真被她猜中了,若他不盯着他喝完,恐怕一碗要倒掉半碗。觉得好笑,便嘴角一弯,“我来盯着楚师兄,你还是快些全部喝完吧。”
楚濯清闻了闻那药,才发现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股酸苦味道,狠下心仰起脖子便将那一碗黑色墨汁一饮而尽。
计宸泽接过药碗道:“楚师兄只需调息一个时辰,将周身法力运转通顺,便可下床走动了。”
楚濯清应了一声,听说师妹他们都去议事了,计宸泽作为前任魔君的儿子却在此处端茶递水,心中不解,“你不去议事吗?”
计宸泽转身,淡淡道:“我只是阿游的随侍。”
自从慕悠游成为魔君,他们虽然说过很多关于仇恨的话题,但却没来得及聊过家常。楚濯清从未听说过师妹竟把堂堂魔君之子放在身边做随侍这件事。觉得好奇便问道:“师妹就这样让你做随侍,和别人一样?”
计宸泽不以为然,淡淡地点了点头。
楚濯清盘腿而坐,不知是否有心理作用还是白殿主那碗墨汁有了奇效,很快胸闷气滞的感觉便没有了。计宸泽看了他一眼,两人一时无话。
楚濯清上次来岁和见过他一面,这么久过去他还是同样的状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时沁的事情上,他算是过来人,结果告诉他若想什么定要行动,否则追悔莫及。看来还需自己这个师兄对他多提点一番。他微闭双眼,呈打坐式,开门见山道:“你喜欢我师妹?”
话音刚落,计宸泽淡然的脸色才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白里透着红。对楚濯清的提问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当下就那么个古怪的神情看着他,也并未否认。
楚濯清抬眼,恰巧看到他这有趣的表情,便道:“房内只有你我二人无需介怀,你只需答我是也不是?”
计宸泽对上他探求真相的目光,像做了个天大的决定般深呼吸,道:“是。”
得到满意的答复,楚濯清竟穿鞋站了起来,看样子身子轻松了不少。他拍着计宸泽的肩膀道:“这不就好了。我既然是阿游的师兄,又怎会害你呢?”
“还请楚师兄相助。”计宸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此时也无需再隐瞒,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楚濯清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师妹这个人呢,其实简单的很。吃东西呢喜欢放醋,放辣椒,当然了那些酸甜的她也喜欢吃。还有那些人间的小玩意,尤其是喜好收集各种手工制品。哦对还有,她不喜欢看书,喜欢睡懒觉,我觉得这些事你都应知道的。”
确实他都很清楚,尤其对于慕悠游喜欢吃酸的这件事。想当初他们在凡间的面摊上他吃到的那一碗慕悠游亲手特调的酸汤面,现在想想都能被酸得流出口水。望梅止渴讲的大概就是此种境界罢。
计宸泽被酸汤面搞得身子一震,楚濯清料他定是也曾被师妹整过。又同情的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我师妹从前虽然顽劣,但她也懂事,懂得很多人情世故,她知道谁好谁坏谁又是最爱她的人。尽管她如今经历了很多事情,有时可能心性确实与原来有些不同,可我能看出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师妹。我说了这么多你可听明白我的意思?”
计宸泽的确有些一知半解,便摇了摇头。
楚濯清续道:“我的意思是阿游她对什么事都反应比较快,你看她只要愿意学,就算从未见过的很难法术她也学得会。但她对于情爱这种事却完全不在行,不仅反应慢还不自知。因此对于你来讲若是不告与她知,恐怕很难会被她发现。”
计宸泽道:“但现在局势如此混乱,撼天剑未得,良修未诛,我还不想令她分心。楚师兄放心,既然是我先喜欢的她,待到这一切结束我定会立刻告诉她。”
楚濯清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你不要让她等太久。很多事情若一拖再拖,最后……算了不说了,总之师兄希望你可以大胆去宣布自己的想法。”
“多谢楚师兄。”
楚濯清一笑:“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
万善殿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严肃的时刻了,若往日他们聚在一起都是在胡说八道,则今日所言全都出自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一本正经且郑重其事。
慕悠游的意思很明确,她需要撼天剑。众长老一直在围绕这个主题展开辩论,说到“众”,但其实只有洛锦舟与利南风二人一直针锋相对。利南风埋怨他做事过于拖沓,想的比做的都要多。
亓泮已经坐着看好戏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本不愿意来,可还是被利南风强行拽着过来凑人数。
主题很明确,就是要取撼天剑,问题也很清楚,就是问如何取才不损兵折将。洛殿主一再称取剑是极为凶险之事,定要将每一步都算在计划中才可进入北漠。但利南风不同意此种说法,他认为就该直接定好日子一举拿下。
慕悠游听着他们一老一少讨论得激励,自己竟没了插话的时候,一手将他二人分开。她道:“好了,我知道不提前想好会很危险,我也知道若是想很久定会拖延取剑时间,但你们二人先不要吵了好不好,听大家都说一句。”
洛锦舟正了正衣襟,阴阳怪气道:“那还请利殿主放过老夫。”
利南风也气不过,撸起袖子,“我说你怎么这么顽固?刚亓泮不是说了,取剑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我们将那个计划好了不就皆大欢喜了。”
洛锦舟摇头,气得直拍手,再次与其辩驳,“当时我们去救魔君也是提前商量好的,最后怎么样?还不是险些落在他们手里。你这脾气当真是和利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利南风被他致命一击,失去了反驳的机会,可凭他的性格依旧不服输,“那,那不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嘛,就事论事你捎上我老子做什么?”
洛锦舟重重的“哎”了一声,不想再与他争夺下去,“魔君,还是由您来拿主意吧。”北漠中有异兽,天气恶劣,处处都有当年被万迁杀害的魔族人魂魄,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慕悠游余光扫视了下亓泮,他还在那摆弄茶杯,“我觉得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所以我还是将你们的言论结合了一下。”
“请魔君明示。”洛锦舟握着法杖的手握起来,朝她揖手。
慕悠游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撼天剑在我北漠的管辖区域,所以我将队伍兵分三路,由洛殿主和亓殿主还有小风分别各带一路人马与我同时进入北漠。我只需幻化成别人的样子混在小风的队伍中,伺机由他护我去取撼天剑。而倘若我得到撼天剑定会八荒皆知,到那个时候就由洛殿主和亓殿主替我挡住那些前来夺剑之人,待剑认主,我和小风便与你们汇合。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我们一汇合,就协力将那些来的人困在北漠中同那些魔族的魂魄去做个伴。”
洛锦舟捻着胡须思量慕悠游的计划,“虽然有些危险,但可行。”
白芷忍不住站起来问道:“那我呢?”
慕悠游倒是给她忘记了,此去取剑必须要将白芷带在身边,她决不能再令任何人有危险了。“你当然是跟着我,照顾我们所有人。关键时刻白殿主那棵大树还能困住他们。”
白芷道:“遵命。”
洛锦舟方才收到来议事的消息时,人还在院子里练功,所以便晚了一步,他们先前提到的去剑的方法他并没有听道。心下想了一想,又纠结道:“几十万年来有不计其数的人预谋得到撼天剑都未果而丧命,敢问魔君究竟有怎样的办法如此肯定能将此剑得到手?”
慕悠游刚要开口,亓泮终于放下茶杯抢先一步,“方才洛殿主来得迟没听到,亓泮就特意再给您说一遍。其实真的很简单。”
洛锦舟“哦”了一声。
亓泮手上做着动作,道:“洛殿主您也清楚,魔君是拥有纯正魔血的人,到时候她只需先施法保护住自己,然后就……这么一拔。”
洛锦舟正聚精会神,分毫不敢走神的盯着他的手势和下文,怔了怔,“……没了?”
亓泮耸肩,“没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洛锦舟才得以想明白为何利南风会如此断言取剑计划无需耗费太多时日,他千想万想也没能料到竟如此简单。可是魔族拥有纯正魔血的人也不是她一人,为何非她不可呢?况且她虽择了魔族,可也曾半神半魔,说不准体内仍有保留下来的神血。就算她有那个可抵神魔的力量,但撼天剑若不认主,到时候她依然会和那些人一样被撼天剑反杀。
亓泮的表情非常自信,他一向做事谨慎,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亓泮道:“洛殿主放心,魔君乃是那个天选之人,亓泮已研究多日,就算魔血不纯,八字也定合。”
所有人:“……”
想到有架可打,利南风就一阵兴奋,“阿姐可定了时日?”
慕悠游看向亓泮,这事还必须要他来定。
亓泮掐指一算,方才他们已说过有个时间非常适合取剑,“八月十六。”
听闻此言洛锦舟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转瞬又消失不见。一拱手,握住法杖的手崩出青筋,甩着袖子转身就走了。唯一留下一句话,“一切都依魔君之意则可,等到了取剑之日来找老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