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族混迹的这些年慕悠游对五方魔族的恩恩怨怨也算了解得清楚,那还是当年在净天宫幻境里闲来无事,就让徐诚和时沁两人给自己讲来听。还记得那时,她把那些发生过且真实存在的事情当成故事听,每当听到关键时刻兴致勃勃,都会被澜止故意打断。
日复一日,她将魔族上下都摸了个通透,但唯独不了解岁和。
后来她真的来到岁和,还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岁和魔君,却依旧无人告诉她那些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八月十四的傍晚,慕悠游和计宸泽提前到了岐梁国的王都遥安城,街上已是人头攒动,花灯皆被摆出,节日的气氛正浓。因是想着十五还会留在此处一日,两人便住在了一处客栈中。尽管慕悠游玩心大起,可她还是担心计宸泽会累,便提议今晚只在房中聊天休息。
将窗户全部打开,人声鼎沸,处处张灯结彩。
慕悠游缠着计宸泽给她讲讲岁和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计宸泽星眸微转,淡淡地一笑拿起酒杯呷了一口,这大致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给别人讲故事,也是他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一人讲得认真,一人听得仔细。
门外小二来了几次,见房内二位客官秉烛夜谈,怕打扰他们又垂着拳头想着待会再来。
“魔神长襟你可曾听过?”计宸泽问道。
慕悠游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竹林后面平台上的是长襟像?”早在她头一次来岁和路过此处的时候,就看到一座破败不堪的石头建筑落在中央平台上,与背后有着庞大气场的神宫相比截然不同。
那石头建筑从中间断开,上面一半早已不知踪影,正因为有裙摆的褶皱才能看出曾经是座人像。每当她经过那条路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瞥上那石像一眼,她很奇怪,虽无人祭拜却总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计宸泽正巧解答了这个疑问。
长襟何许人也?这个问题想必在五方魔城及岁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到天庭下到冥府,六界之人都非常熟悉这个名字。慕悠游小时候在翻阅《上古纪事》时也是有看过的。
相传魔神万迁有个兄长名为见早,年轻有为,正气凛然。早在上古时期,蛮荒无度,大陆上各界因争夺地盘和人口大打出手,为得到敌人的魔核不惜一切代价。是见早以一人之力灭掉家乡周边袭击百姓的魔兵和怪物,并建立村落耗费自己的修为化成结界使他们能有一席安稳之地。而他的弟弟万迁,却一直活在兄长的阴影下。
万迁因出生时遇到磨难,从小体弱多病便受到母亲的溺爱。他们的父亲也就是石像的主人长襟,本想带着两个儿子一同征战沙场,却因万迁的身体遭到妻子的阻拦。但万迁不知。每当父亲和兄长打了胜仗时,他都会听说是长襟有意为之,况且见早的形象早已在百姓心中刻下印记,他光辉高大的模样就是长襟未来的接班人。
长襟的妻子怀胎三年孕育一对同卵同胞的孩子,竟在不同的时日生下兄弟二人。论起长相、性格他们没有半分相似,反而天壤之别。见早光明磊落,像太阳光芒万丈。万迁则阴暗狡诈,像月亮隐在云中。
长襟是魔族的第一位领导者,也是魔族第一位魔神。他建立魔军与外来者对抗,又带领族人到现在的五方魔族之地生息,尽管当年的领域小之又小,但却初步形成了魔族的雏形。而最初,为了表示尊敬与崇拜,魔族的百姓便在当时的村中建造了长襟的石像用以膜拜,并尊称他为魔神长襟。
“那后来万迁为何会变成这样?”慕悠游夹了肉放进他盘里。
计宸泽将那肉吃了,继续讲着。
万迁的性格则是使他转变想法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长襟与见早并不长期在家中,而是为了守卫一方百姓常年在外,万迁却留在家中与母亲朝夕相伴。他见到的听到的,种种都是兄长的好,而世人都在嘲笑他自己有多么无能,只能陪着母亲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万迁恨起母亲,为何见早可以去而他就要在家中吃着软饭,为何见早就可以同父亲征战沙场而他就要读书写字?他更恨他母亲,为何偏偏先生下见早用了那么久才生下自己。他把一切都归咎于母亲将他生得比兄长晚,倘若先是自己后是见早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终于万迁在长襟的书房中找到了几本禁书,里面记载着大量禁术,皆有毁灭一方的力量。万迁把它们藏起来,在长襟和见早不在的时候偷偷修炼。然而万迁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无能,两万年就将所有禁术习得,但就是学不会那本名为生死术的书。
万迁除了夜以继日的修炼外,剩下的便是吸取其他魔族人的灵力用以增长自己的修为。他愈发的贪婪,渴望着万千灵力汇入身体的瞬间。最终他还是将那理解不了的生死术修炼了去,而他的母亲便是第一个被血祭在他手下的人。
等待长襟与见早再次回到家的时候,万迁只一句“我杀了母亲”来回应他们。长襟又怎会不知万迁用了什么样的术法才变得如此,当下便想将他关起来。此时的万迁又怎会轻易顺从任人摆布,便和父亲兄长大打出手。
见早的法术难敌万迁的阴毒,吸引众多死灵缠在见早身上吞食他的修为灵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死灵带着赤色的魔气和蓝色的闪电,在见早头顶结成一个法阵,逐渐变为一把剑的模样,毫不犹豫的从见早的头顶刺入。
这便是撼天剑的雏形。
“我需要你们。”万迁握住撼天剑,吸收了兄长所有的修为和灵力,然后转向长襟。
然而长襟并没有丝毫的心疼见早消失在自己面前,而是伤感。伤感自己没有好好对待万迁,让他活成了本不该的样子。
“把你的也交给我,我代替父亲来实现梦想。”
长襟想要停止魔族内部的战火,万迁却偏要挑起纷争。长襟想要让百姓过上安稳生活,万迁却偏要民不聊生。长襟想要六界团结和平共处,万迁却偏要战火连天。
见早死后,长襟以自己的魔血封印住万迁的部分修为和法术,万迁也只好每隔一年才去同长襟打过一次。然而这么一打就是五万年过去了。
长襟知晓万迁已学会生死术,也晓得有一天他这个柔弱的儿子总有一天会立在自己的对立面上把六界搅得一团乱。为了长久打算,长襟选择假借与万迁斗法之际将其封住。而那个最终大战的地点便是中央平台神像的位置。
事实摆在眼前,长襟牺牲了自己以魔神之血的力量成功封印了万迁生死术的命门,这也是为何当年神魔大战时他会在使用之后突然走火入魔的原因。
万迁不服,他需要父亲的力量,血,他渴望得到他所有的血液。
长襟乃一颗灵石,经过几十万年吸收日月精华,吞吐清浊二息孕育而化生。他体内的魔血纯净浑厚,绵延不绝,正是万迁需要的。倘若将其全部得到,万迁定可魔高一丈。
长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万迁若得到自己的魔血,六界定将毁于其手。有目共睹,白昼如夜,天空中霹雳衬着怒雷,暗云翻涌。长襟万迁父子二人不相上下,对战三天三夜,所到之处皆被损毁,包括那座长襟神像。在万迁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胜利之时,长襟散去自己的修为以魔血之力终将其封印。而他本人也化为乌有。
“那之后如何了?”慕悠游吃完了饭,筷子放在嘴边用牙咬着问。
计宸泽迟疑了一下,道:“长襟死后,万迁尽管被封印了修为,但他的能力却依旧能够掌握整个魔族的生死。所以他自封为魔神逼迫百姓来膜拜他,若有人不从便直接吸干他的血液。百姓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愿拿自己的命当作赌注,便集体拜在万迁的门下。后来听说是消停了很多年,大概是在寻找解除封印的办法。那封印就如诅咒一般时刻伴随着他,万迁没有一日不想摆脱掉。”
慕悠游明白了似的“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后来究竟怎的又挑起了纷争?”
计宸泽道:“万迁本性如此,他无聊了大概就想折腾别人。他野心勃勃,当然不希望只有魔族敬仰他,他需要的是整个六界。自然要先拿神魔开刀,只是没成想那一役竟将自己变成了刀下亡魂。”
故事整个讲完,慕悠游“啧啧”感叹。万迁这个名字在魔族很少会有人主动提起,每每提及姓名都会把他们吓得不轻。今日听了前因后果,想想那场景都觉得可怕。
转念一想,可是计泓尘又怎会有生死术的心法呢?当时她只是出于好奇才翻了那本书,其实她都并未全部看完,因为她觉得只需要吓唬一下他们就好了。慕悠游在修炼生死术第一层时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要偏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也是耗用的修为灵力太多,整个人会觉得十分劳累罢了。
不能继续下去。不能成为吸食鲜血的怪物。
慕悠游在心中盘算着,那时候万迁拼了命想要得到长襟的魔血,而自己也没有能够融会贯通之人,倘是把自己渴死了也怪难受的。
计宸泽见她吃完,提起放在盘中的茶壶便看到小二的身影在门外踱来踱去。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恰巧看到小二将耳朵贴在门上的样子,慕悠游以为他是在门口偷听他们二人谈话,一个掌风将门打开,小二来不及反应吓得坐在了地上。
“客,客,客官饶命,饶命啊……”
慕悠游道:“你为何在门口鬼鬼祟祟?”
“冤枉,冤枉啊!”小二连忙摆手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