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光城虽光芒万丈,但依然改变不了冬日阴冷潮湿的事实。庭院内草木萧疏,枯枝败叶稀疏挂在枝头,白霜融化成水滴在宋悯鼻上,她欲要抬手擦去却看到了指尖一抹凝结的红,呼出的白气氤氲视线。
她眨眨眼,将血抹掉继续练剑,可她忍不住去想寄雪吐血的样子,血珠顺着下巴像屋檐的雨一样滴在衣服上,这让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阿莲和黛辛死时的样子。
她承认寄雪从空中跌落的那一刻她是惶恐的,害怕他死去,更害怕她再次经历失去朋友的痛苦,哪怕他或许并不将她当作朋友。
练剑结束,宋悯看着鸾尾剑叹了口气,“既然担心别人就要勇敢表达出来,你说对吧?”
傍晚寄雪换了身衣服,看到饭桌上放着一篮奇形怪状的馒头,刚坐了没一会儿便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抬眼便看到宋悯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碗。
药味飘进鼻子有些冲,还隐隐带着苦涩的罗织花味,他上下看了宋悯一眼,皮肤白里透红,好得不能再好,也不见有伤口,不过他还是问了句:“你受伤了?”
宋悯笑着摇头,将药碗放到寄雪面前,“我没受伤,这是给你的。”
寄雪挑眉,拿着汤勺搅了搅,粘稠得像粥一样:“你确定这是药?”
“当然不是!这是我专门请教他们为你做的药膳,听说补血效果不错,我想你吐血应该是内伤,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补血总是没错的。”宋悯说罢又指着一旁的馒头骄傲道:“这个馒头也是我做的,捏了兔子、猫还有花,第一次做就成功了,怎么样,厉害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向寄雪介绍自己是怎么做的,寄雪勾起一抹笑容,“造型还挺别致的……很厉害,不过我们今天就吃馒头?”
宋悯摇头:“杨大厨还做了很多菜,绝对能把你今天吐的血补回来。对了,你怎么换了把府上的人都换了啊,连之前的张大厨都换了,现在那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我想换就换,需要什么理由吗?”
“呃,确实。”宋悯沉默片刻,又招呼寄雪先把药膳吃了,“她们说这个要在饭前吃才有效果,趁现在还热,你赶紧吃了吧。”
寄雪看着碗中黑漆漆、黏糊糊的药膳,犹豫片刻抬头问她:“你确定这个能吃?”
宋悯点点头,一脸期待。
得到肯定,寄雪姑且信她一回,反正都是吃的,再怎么样也吃不死人。
他先是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抬碗一口气将药膳全部吃下去。
“哎,你慢慢吃啊……”
他的眼睛在桌上寻找着什么,似乎有些急切,宋悯不明所以,刚要问他找什么就见他拿起一个馒头直接咬了下去,随后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一副噎住了的样子。
“水……”寄雪噎得青筋都出来了,一边捶胸一边说。
“啊,水、水……”桌上没水,宋悯想起自己刚把茶杯洗了晾着,连忙起身说:“我去其他房间看看有没有水,你坚持住!”
万幸厨房及时送来了饭菜,寄雪喝了口清汤终于缓了过来,他看着宋悯长舒一口气。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自己做的馒头那么硬。”宋悯拿着馒头使咬了一口,差点把牙都磕下来了,这硬度都可以当武器用了。
“挺好的,就是没发起来,加上现在天气冷得快,下次做的时候发面时间可以再久一点,温度和湿度也要高点。”寄雪“客观”评价。
“哎,你竟然还会做馒头?”宋悯吃惊道。
“以前做过。”寄雪掰着馒头就菜吃,他向来不喜欢浪费食物,因此刚才吃药膳的时候就算不好吃也是一口闷下去。
“厉害!”
有了这次差点把寄雪噎死的经验,宋悯再也不敢碰厨房了,她默默观察几日,见寄雪并无吐血的症状也开始安心下来,每天不是练剑就是整理阵法。
一日,她练剑时忽然收到了城主府的请帖,邀请她去城主府赏花。
说实话,她对城主府是有些抵触的,毕竟之前她差点死在了青枫林,但颂华清亲自邀请,听说他是城主身边的红人,若是直接拒绝似乎有些不好。
“所以我要不要去呢?”宋悯拍着手中的请帖在书桌前踱步。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寄雪翻了页书轻飘飘地说:“上次的事是我连累了你,不过事后我也把城主打成了重伤,若你是害怕他们会对你不利的话我想他们是不敢了。”
“重伤!”宋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问:“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两三个月前吧。”
“城主重伤他的手下竟然没有造反,他们就那么忠心?”宋悯见过一次城主就看出他是极端霸道刚愎自用的家伙,听说他以前夺取城主之位也是凭武力,高压统治之下必有反抗,正所谓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但现在城主府不仅不见任何动静,甚至还举办宴会,这情况倒是有些反常。
“不行,我要出去打听打听!”
宋悯拿起鸾尾剑就冲出门去,走到街上发现晖光城并无半点动荡的势头,甚至比之前还要热闹些。
她找了个酒楼就坐在那喝酒听消息,正巧旁边的人们在说城主的事,她才知道原来现在是玉夫人暂代城主管理晖光城。
“听别人说哪有听当事人说来的准确。”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坐在了宋悯对面,身后跟了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女。
来人的声音轻柔却有力,她有些惊讶,“玉……鱼小姐?”
不管玉沁因什么暂掌晖光城,肯定有一些人不会真正心服她,要是玉沁出来且只带了两个武婢的消息传出去,那可就危险了。
“听说鱼小姐家里出了事,怎么现在还出来了?”
“难得有空,就出来逛逛。”玉沁看了看四周,酒楼挤满了人,吵吵闹闹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提议道:“这里太吵闹,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吧。”
宋悯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的鸾尾剑,玉沁见状轻笑说:“怎么,你还怕我一个弱女子?”
“怕啊,论心计,我不是你的对手。”
玉沁站起身说:“可我确实没什么坏心思,是宋小姐把人想得太坏了。”
宋悯将酒一口喝下也站起来,“既然鱼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不去似乎还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