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改天命
尹慈爬了两个时辰的山,终于到了诛邪殿。
十思殿虽然都建在山上,但是小路蜿蜒,尚未学会御物的弟子和栖梧派里收留的杂役可以走路。而诛邪殿不仅建在栖梧派最高的一座山上,还没有能走的路。一来诛邪殿上只有掌门与辞柯长老两位仙人住着,二来十思殿的先生及其他长老有事汇报都能御物过去,一般弟子也不会闲的没事往诛邪殿跑。
诛邪殿看起来与从前并无差别,月光洒满屋瓦,宁静如水。
游廊旁的扶桑花开的正盛,红艳艳的花朵轻轻摇曳,似乎在迎接故人。游廊尽头的那间卧房,亮着暖黄色的光。
尹慈在这时,倒是有些体会诗里面说的“近乡情怯”了。师父和师伯教导她做人要正直,心地要善良,哪怕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做了那些恶事,可是梦里夜夜缠绕她的咒骂、明山大哥对妻女的期盼以及那生死灯,都不是假的,她没办法骗自己。
哪怕知道师父和师伯应该不待见她这样的孽障,她的心底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一眼认出她——是的,她不敢承认她就是那个尹慈,又害怕被最亲近之人遗忘。
“何人胆敢擅闯诛邪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尹慈回头,那人温和俊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是惊鸿。
尹慈低下头,不敢再和他对视,“小女上山只为寻找仙人,有要事禀告。”
“哦?什么要事一定要说与吾听?”惊鸿轻声笑道,“不会是,尹慈那魔头,夺舍重生吧。”
“小女不知仙人所言。此事紧系栖梧安危,小女只求面见惊鸿与辞柯两位仙人。”
惊鸿不再言语,从尹慈身边走了过去,她连忙跟上,师伯看似温润如玉,心思城府却是她看不透的。
走至游廊尽头,尹慈才发现师父的房间外布置了七八层结界,心中有些慌乱,莫非师父出事了,这一走神,门开了,三把利剑直接朝她面门而来,好在惊鸿一把将她拉至身后。
“滚!你们两个还有脸来见我?”
惊鸿神色不变,拉了张椅子示意尹慈坐下,他甚至倒了杯茶给她。随即,他也找了张椅子坐着。见尹慈犹豫着想问他,他只是微笑着摇头。
尹慈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后背发凉。
辞柯披散着头发,状若疯癫,他大步跨过来,把惊鸿按在椅子上,狂笑道,“你这狗东西还回来作甚?和我抢女儿?”
“说话啊!别学师兄在那儿端着!”
“哈,我懂了,你在怨我,”辞柯松开惊鸿,在室内来回走着,低声念道,“你肯定是在怨我,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能这么没用,你说啊,明明有你做前车之鉴,我还是拦不住君月走你的老路!”
“对了,怎么你也跟着来了!”
辞柯恶狠狠地看向尹慈,血红的双眼昭示他此时愤怒至极。
“我精通占星推命之术,早就说过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我让你离他远点,你不是都答应好了吗?结果呢,跑到深山里去生孩子,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真是可笑!”
“日照家的男人天生就是贱骨头,你那好师弟把你女儿害死了你知道吗!我那时候要杀他,你说他心思纯良,和别人不一样,哈哈哈,我说了,命就是命,不要妄图逆天改命!”
“怎么,你们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不用装的这么严肃,笑啊,和我一起笑啊,哈哈哈哈哈!”
辞柯笑的瘫倒在地,手上一松,一块三寸长的木块滑落,他赶紧捡起来,仔细地吹了吹,“你跑什么,师父带你回家。”
他从容起身,理了理衣摆,看向两人,“见过我家小君月吗,她很可爱很乖巧,是个极好的孩子。”
“你们不知道吧,她就这么一点儿高的时候,就会给我捶背了,还给我炖鱼汤,还给我看百蝶齐飞。”
“师父……”尹慈早已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为什么师父会变成这般模样呢?
“师兄,为何带你的新徒弟过来看我发疯?”辞柯冷冷地看着惊鸿,甚是不满。
惊鸿勾唇一笑,“还没醒?”
辞柯皱眉,“辞柯此生只收一徒,无人能替代。”
“师父认不得我了吗?”
“我不是你师父,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罢了,”惊鸿伸手把尹慈拉起来,轻轻拂去她满脸泪水,“你不是说有要事要说给吾与辞柯听吗。”
尹慈稳下心神,还是正事重要。
“弟子昨日在栖梧附近见到了‘分尸拘灵’之术,就是我以前犯了错后,常常去避难的茶摊那儿。摊主的女儿生死灯还亮着,但是灯油既没有变少,也没有沾染半点灰尘,连火苗都没有半分摇晃,说明那生死灯被固定在了她遇害的一瞬间。”
“弟子今日则是见到了‘拔骨种符’之术,在思贤殿与思雅殿之间那片树林底下,有一株老树,里边的枯井被人改成了密室,弟子如今修为全无,不敢逗留深入,只是在出井时不得不用那机关。机关由头骨和胫骨架构而成,胫骨上写的便是‘拔骨种符’的咒语,我曾在书上见过,而那头骨上的刻字是在生前强行刻入的。”
如此阴毒的禁术竟然会出现在栖梧派里,惊鸿也严肃起来,“吾未曾察觉。自陈古尚一事后,吾已时常关注私建密室之兆头。”
“师兄把我放出去,我要去查这件事。”
辞柯并未回复他,只是摊开他的衣袖,袖上有三条齐整的裂口,正是那三把剑气化形的利剑划破的。
“我……我控制不了……”
“走吧,君月。”
“师父,弟子告辞。”
“我说了不要喊我师父,看到那盏生死灯了吗,已经灭了七十年了,哪怕夺舍重生,它也能亮啊!”
尹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自己也不清楚,只能跟着辞柯离开,她有着太多的疑惑,练采真说过她只是昏睡了七十年,旁人以为她死了,可是今日一见生死灯,她的灯芯已经灰都不剩了。
“他自己会明白的,他做不到的事,也许别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