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友新这几天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五点一刻她从写字楼里出来,紧接着去停车场,二十分钟之后回到自己的住所。第六感驱使她频频回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自顾不暇地忙碌着,她晃了晃脑袋想摆脱脑海里的疑神疑鬼。
她驱车驶进小区,张秉泽打来电话告诉她他今天夜班,不能和她一起吃晚饭了。“伤心啊,某人又要思念我入骨了。”越来越厚脸皮了,最近他总爱讲些没羞没臊的话。沈友新在电话这头埋汰他:“别自恋了,你不来我难得清净,再说了外卖可比你做的饭好吃多了。”连着几天在家吃饭,沈友新的确有点腻了,张秉泽不来正好成全了她想点外卖的小心思。麻辣烫、寿司、乌冬面、小龙虾、卤肉饭,砂锅,她纠结着要吃哪个好。
“每个都好吃,珍惜这个机会好好想想吃什么。明天还是要继续吃我做的饭。”他好言相劝,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下夜班就在家里睡一整天,往我这跑不嫌麻烦啊?”
“不错,现在知道心疼我了。你要是心疼我怕我麻烦,要不然我搬到你家或者你搬来我家怎么样?”沈友新恨不得手能从手机这头伸到张秉泽那头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滚。”
手机里传来他朗朗的笑声,沈友新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可能被人跟踪的事,一想到他今天在医院值班话到嘴边又咽下。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要说什么?难道你同意我的提议了?”他两眼放光期待着。
“同意你个大头鬼!挂了,好好吃饭!”她气愤地挂了电话。
夜凉如水,沈友新拢紧大衣快步走着,心里还因为张秉泽的话羞恼。当身后响起那熟悉的女声时她以为是幻觉,沈友新停住脚步。伴随着逐渐清晰的玫瑰花香,温成瑜像一个幽灵一样走到沈友新旁边:“你好啊,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沈友新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她这个动作引得温成瑜脸上露出那种沈友新再熟悉不过的厌烦神态。沈友新确认来人后,稳住身躯,脸上来不及掩饰的诧异逐渐转变成显而易见的戒备。温成瑜虽目光阴沉,却面容憔悴,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盛气凌人。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你。”温成瑜开口,从包里拿出一盒香烟,啪嗒一声弹开黑色的金属盒捻出一根香烟。
“有事就说,如果你是来刺激我或者是来找我吵架的,恕不奉陪。”一想到她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做出那样的兽行,沈友新片刻也不想呆在这个魔鬼身边。
“我和韩珹没有结婚,他是我哥。”
“我已经知道了。”沈友新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暗暗思量温成瑜怎么会要讲出真相。
温成瑜夹着烟的手抖了抖:“你已经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纸包不住火,你以为你能永远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吗?”沈友新一想起当时温成瑜编造的谎言就感到恶心。
温成瑜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想到什么似的,将刚拿出来的那根烟折断:“韩珹一直都爱你。”
沈友新冷声笑道:“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她步步紧逼问道,“他爱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认为六年过后韩珹还能继续做你伤害我的筹码?”
“我是来陈述一个事实,你信不信不重要。至于我为什么告诉你……”温成瑜眼光闪了闪,淡淡地说,“陈忆海还活着,为了报答上帝的仁慈我来找你,然后去找徐洛晨。”
陈忆海还活着?怎么可能?
沈友新打了个冷战,不敢相信温成瑜的话,温成瑜应该不会拿陈忆海的事开玩笑才对,难不成她已经彻彻底底疯了?她望着温成瑜渐远的背影问道:“最近几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你吧。”
“跟踪你的是韩珹,我是因为他才找到你的。”说完这句话,温成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沈友新的脚仿佛有千斤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所的,更神奇的是她竟然还吃了外卖。她像一尊牵线木偶游荡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在客厅、书房、卧室踱着步子,然后她热了一杯牛奶躺在床上。凌晨一点她依旧辗转反侧没有一丝睡意,她终于忍不住换了衣服跑到门卫那里。
保安大叔被眼前的姑娘吓得不轻,半夜三更的要看监控,想必是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了。
“小姑娘,先报警吧。现在社会上变态这么多,不过这个小伙子看着不像是坏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保安大叔戴上眼镜,拿出压在电话下的通讯录在上面找到最近的派出所的号码。沈友新按住电话制止了他:“没事大叔,这个人我认识。”
“好多犯罪都是熟人作案,小姑娘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呀。”保安大叔还是不放心,沈友新再三解释,直到她交代跟踪自己的人是她的前男友大叔才放下电话。
“原来是求复合的呀,这么痴情的小伙子你就再考虑考虑吧。”转眼之间一身正气的保安大叔变成了和事佬。沈友新为自己半夜叨扰致歉,谢过大叔后回家。一宿无眠,脑子里都是韩珹默默伫立在广玉兰树下的身影。沈友新掀开窗帘,眷恋的目光在那一排排广玉兰树上流动,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她还想起了陈忆海,既然他还好好的活在人间,为什么当初辅导员在班会上公布噩耗?沈友新心头疑云密布,她还保留着张老师的电话号码。第二天中午,沈友新给张老师打了电话,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公布噩耗也是受陈忆海父母所托。”张昭和回忆起当年的事依旧耿耿于怀。经过抢救,陈忆海确实性命无碍,但偏偏祸不单行、造化弄人,在医院检查的过程中,陈忆海被查出患上了视神经胶质瘤。
张昭和讲到这里声音哽咽了:“这个肿瘤属于良性或低度恶性的。但在成人里恶变的可能性还是……还是有的。这种病发展缓慢,但因为累及视神经,发展下去视力会下降甚至丧失。他父母亲告诉我他们决定倾其所有带陈忆海去国外手术。”
沈友新的眼泪早已沿着两颊滑落在嘴角,嘴里都是咸涩的味道:“手术效果如何?”
“手术过后还进行了一段时间放疗,最近我给他打过电话。”张昭和从通话中了解到这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很快就要双目失明了。
“他父母亲知道他那时候有个女朋友……”并不是为了隐瞒全部人,只是想隐瞒温成瑜。
“我怎么也无法度过心里这一关,让我宣布一个生命的消失我说不出口。我只能骗你们,说他不会再回来了。我本来打算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温成瑜同学生病那会我也是咬住牙关没松口,我想着时间会治愈一切,她总有一天会从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中走出来。直到前几天我偶然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碰见她在那里打工,我问过老板娘后才知道她已经在那里工作多年。”
“我们这家店是那位小姑娘的男朋友生前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张昭和注意到店里悬挂着数幅伦勃朗的画像,大部分是晚年时期的自画像,每一幅都临摹得惟妙惟肖,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他左顾右看啧啧称叹,很是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