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似有蠢蠢欲动的野兽呲着獠牙,张牙舞爪地藏匿于阴影中,引狂风肆虐,卷尘沙飞扬,为看似平静的对话添些不安。窥视的目光在两人间打转,最后停留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前人影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带有审视之意,扎好的马尾搭在肩头,颇有俏皮之色。
“反正都看穿了,就别躲了,让他赶紧出来吧,老是被人偷偷看着心情怪不爽的。”
此言一出,女孩愣在原地:“那不是你们的人吗?”
“嗯?我们的……”话音未落,身旁传来像是木框擦过墙壁的声响,突然感觉脊背发凉,横空伸出一条手臂将她锢在怀里。队长侧身闪退却没躲过,转手便要掷刀,怎料那人先察觉出了她的动作,反手将她双手按住,嘴里带着哭腔:“洛姐……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听这声音不是y还能是谁?
那人把她抱的紧了,肩膀随着抽泣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她的心也一揪,暗道不好,怕是出什么事了。
队长只好温声安抚:“好啦好啦,没事了,要不你先把手松开?”再被这么锢着,对方若是出手,她可护不住两个人。
闻言,身后人手松了松,依然是靠在她身上,队长的手脱离出来,也得以回头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虽是已经猜出个大概,回头看时还是免不了震惊之色,屏息片刻,道:“你怎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眼前的队友灰头土脸,处处挂彩,头发杂乱揉在一团,面上挂着还未褪去的惊疑不定。纯黑紧身衣破败不堪,像是刚从一堆土坑里爬出来,这土堆里许是还有杂草烂虫,散出一股怪味,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队长现在仍是心有余悸,一是y这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二是若不是方才y及时出声,自己恐怕是要下死手,y制住她双手的瞬间,她将刀片反向,刀尖抵上对方动脉,若是刺下去活不活就看他的命数了。
不过眼下有更麻烦的事,y此时还挂在她身上不肯松手,虽说是队友,也不过是一起在寒风里趴了一天,不至于已经熟络到这种地步。
y颤颤巍巍道:“洛姐……我好像见鬼了,他们追着我好一路跑,在黑暗里面拐来拐去,我也不知道甩掉没有……”
闻言队长赶紧朝他窜出来的方向瞟了一眼,好在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东西。
“我怕,他们长得好吓人,还很白,洛姐皮肤也很白。”话落他垂下视线,目光停留在队长的脸上,继续说,“白的像是要死了。”
他说的倒也不错,队长此时脸色煞白,回忆起与女孩的聊天,更觉得蹊跷。难不成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也难怪她妈不让她来,这么看确实邪乎,何况小姑娘现在也……
“洛姐,你也怕吗?”
队长点头,不过她怕的不是所谓的鬼怪,而是就一晚时间可能完不成任务。
y长舒口气,拍着胸脯道:“那就好,不然就我一个人害怕也太丢人了。”队长不想回答他,是挺丢人的。
组织派遣的任务多了,鱼龙混杂什么都有,见几个妖魔鬼怪称不上奇,脸上挂几道彩也算不了什么事,更何况是高等级保密行动。方才她那一惊主要是因为他的神情,一副被吓得不轻的委屈样,实在是和执行员这种杀伐果断的身份联系不起来。组织真的是饿了,什么都收。
另一边女孩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时不时往这边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队长直道:“有事就说。”
思想斗争了许久,仿佛认命了般,道:“听方才这位……”她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用词,“这位客人所言,他可能是误闯进‘茧’的储藏室,所遇的也不是真的邪祟,只是高深的幻境。但你们若是不信,我也。”她停了下来。
队长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原是不该会遇到,都赶走了何必还要自作孽跑回来呢,果然还是躲不过命啊。”女孩为其叹息,语气竟和蹒跚的老人重叠,“本想让芙遇见的客人该是他吧,果真是知难不退,倒也只能怪命数不好。”
“什么是不该遇到?什么叫赶走了?”y不明白了,分明没有见过,如何来赶走一说。
“你们都是顺着绳子滑下来的吧,这位是先下来的。”她说的是y。
确实,队长点点头。
“我把他的绳索割断了。”
队长先是一怔,随即否定道:“不应该,那面墙明明只有一个通道,你是怎么做到在他踏上木板之前就割断绳索的?”
“就算他上来了也能推下去,而且,”女孩停下来扫了那人一眼,“他滑的太快了。”
这句话倒是没听明白,速度因人而定,难不成还碍着她下手了。
“可能是有点,但是我根本就没有碰到木板!”y还想挣扎一下。
“知道,我看着你滑下去的。”
“……”看样子挣扎不动了。
这就能说明白了,y这是连一点机会都没给自己,没踏上木板等同于要掉在半空吹风,就算对方不割断绳索,他怕是也会因体力不支而松手。
但是有一点说不通,队长瞧见y稍微恢复的神色,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怎么没有缺胳膊少腿。”
y道:“下面垫了一堆枕头,摔着挺舒服。”
女孩道:“枕头是我垫的。”
“你这身不会也是……”
y道:“躲无人机的时候弄的。”
女孩道:“无人机也是我放的。”
队长轻咳一声,只好把话题拉回来:“言归正传,那个什么‘茧’的储藏室究竟是什么东西?依你说幻境看来跟它有点联系,方便详细讲讲?”
虽然双方现在应该算是敌对关系,但一没动手二没深仇大恨,聊的倒也算和谐。
女孩面露豫色,目光在面前两人间打着转,似是在揣摩其可信度,良久道:“荣光城建城初年,城主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寺庙,以城名命名,为荣光寺,地址就是现在的图书馆。据古书记载,荣光寺的神明会眷顾每一位虔诚的信徒,保其风调雨顺、家乐安康……也算得上是一时风光无限了。”
“后来,荣光寺和圣光教团联合举办了一场祭祀,以纯洁圣光为媒介,虔诚信徒为基础,篡改了存于往后的景象。换句话说,他们更改了未来!简直丧心病狂!”
待心情平缓了些,才继续道:“在祭祀之前会有一段齐天祷告,祈求神明施以指引,算是预知梦,我们习惯称之为预言,预言的内容究竟是何样向来不为世俗所知,只以梦的形式出现在特定的人的脑海中,再由教主宣告于世。”
“既是如此违背天理的高深的祭祀,用什么来做的祭品?”此话听起来像是属于少女的纯真好奇,然而眼前少女双目似潭,一片寂静死潭。
“这个……无可奉告,古书里没有相关的记载。”
“本来人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谁不知道荣光寺与圣光教团向来不和,只当这次共事是为了吸收新一批信徒,谁知公布的预言次次灵验。”
“教主声称一次祭祀至少百年不出祸乱,直到下一个不祥预兆的出现。而‘茧’便是新一代预言所提到的不祥物,”说到‘茧’,女孩正色道,“这东西古怪,有着左右人心的力量,它带来的影响大小取决于被影响的人。无法,上一代接收预言的人只能把它藏在这儿,只可惜这东西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所以你所看到的预言是‘茧’是个生命,还是个扫把星?管理员大人?”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妄下定论,不过从刚刚那几句话里得出了确切的结论,至于为什么对方要选择附身到自己的孙女身上,就无从得知了。
女孩一怔,缓缓道:“我以为你早就认出来了。”
“嗯,也差不多。”
y“啊”了一声,不禁感叹:“她是管理员?组织派我们来欺负小孩子?”队长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嘴堵住,如此明目张胆地自报家门的还是头一次见。
“组织?什么组织。”女孩神色凝重,离二人远了点,“派你们来做什么的?是为了预言?”
说真的,组织派她来究竟是要干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只要按部就班的干就行。但,目的暴露了,就很麻烦。
一刹银白“倏”地袭来,女孩见状侧身闪避,银白贴着她的鼻尖划过,只觉带上些微凉。不等她有片刻喘息,熟悉的呼啸声接踵而至,更多银色扑朔着逼近。女孩撑着桌子翻身躲避,随手抄起茶杯向那片凛冽寒光掷去,两物相撞发出脆响,碎片散落一地。
待要细看对手的动静,却发现只有y一人站在墙角愣愣地看着,暗道不好。果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浓墨,不消片刻便被擒住了手脚。
方才女孩只是注意这要命的刀片,全然不知黑影已绕其身后,以至于现在被粗绳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这场打斗起的快散的也快,y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好笑,
“哈哈哈哈,没想到被自己割的绳子捆住了吧,割的不错,不长不短的刚刚好。”捆住女孩的正是之前y绑在腰间的绳索。“噢耶!1V1胜利!”
队长倒没想到真的要动手,还是己方先动的,满口不好意思,虽然方才率先掷出刀片的是她。
女孩却是满腔怒火:“你们找死?!”说完,又像是释然般大笑,令人毛骨悚然,笑完了,咬牙切齿道:“不错,想死的人根本拦都拦不住,就一个劲的往前冲,还谈什么悬崖勒马,空谈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