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这位斯科特先生就失联了。不管南宇真怎样发送红色警报,对方都毫无应答。现在美国时间又不是正好卡在饭点,他感觉自己严肃认真的态度被未曾相识的对手捉弄了。
“宇真,我们必须先放手一搏。”
两架模型在必经的航道发生碰撞,求恩制作了惨剧发生的实况图,准备传送给那位有礼貌的美国科学家。五分钟后,斯科特先生上线了。
“他向我发出更改数据的请求,请问我应该怎样应对?”
“放手一搏啊!”
文思明的建议着实靠谱,立即向对方发出示意。
“他解释道,自己也没想到已经复制了我国两年以来的智慧成果,现在正在调整探测器的前进速度。两个月之后,这架探测器就会完全脱离原有的航形线路。”
“完成它的使命。”
这个事件纯属意外。
就当大家都深吸一口气的时候,徐子齐拿着厚厚的请柬走了进来。
“金哲和甄薏的婚礼请帖,我来分发给大家。请听到名字的同事到我这里拿一趟。”
他很不客气,就像是自己的婚礼那样隆重地对待过。南宇真很是惊讶,但是仍然第一个便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拿到手。
“原来金先生认识我,我们错过了大半年时间,否则大家就会尽早地认识他。”
等到最后一张请帖,仍然没有人来认领,因为那个女孩并没有在现场。他只好默默地收拾起来,置放在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没有林师兄的那份,翟老也会去婚礼现场的。”
“估计是金先生不认识他吧!”
很是遗憾,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十分常见。毕竟他们认识林白言的时间还不到两天。
“找个机会告诉甄薏。”
刚才宇真还觉得文先生的建议是可靠的,这次他却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心情。
“也可以不请他,甄薏根本不认识林师兄。”
林白言是航天基地的常客,身边的朋友仅有同事关系这一层。
“我尽量转告她。”
其实甄薏认识翟老的契机,就在迟恒六神无主的那些犹豫当中。她从不觉得自己的任务有那么地轻快。
“我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他第一时间便告诉甄薏,关于心底这个极其古怪的情绪漏洞。
“哦,有空你就来这里看看我们吧。”
对于他人的关怀甄薏毫不吝啬,徐先生也欣然接受着。当他们认为这是情感活动中的规律,也会用顺其自然的心态去接受它了。
“先拍婚纱照,后面的步骤可以再次考虑,等到最后才做决定。”
难怪那些科学家的心态都这么轻松,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们完全没必要感到着急。
“嗯,你跟紫睛的故事发展到哪一条线啦?”
事发突然,他感觉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根本不是紫睛姑娘,我看见的女人是周小姐。”
“因为她是你的女友,所以你也会把梦境内的故事记在心里。”
这么认可甄薏的看法实在是太危险,因为那个陌生的女子与徐先生的生活毫无关联。恐怕把梦见的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替他放在心上。
“你觉得紫睛的故事不够可怕吗,在你沦陷的时候会有人帮你一把嘛?”
甄薏沉默不语。
“我根本就没有梦到过其他人,除了把儿子下葬的那一次。我梦见了甄月,她请我去家中喝酒,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事情发展的苗头很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
上次他帮着处理了黑魔的心事,紫睛这一次对下过手的那些人施展报复,也是发生在情理之中的事。
“她的复仇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通电话的两端全部陷入了深思。直至他按下停止键。
当紫睛表演的人格是你身边的人,她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
一份关心,或者说是保险柜里的珠宝。难懂的女人心仿佛是海底捞不起的一根针。敏感又多变,灵敏的头脑跟不上她们思考的频率。很快自己的真实想法就会被她们看穿,自己想到了吴彩周曾经给予的一份安全感。
“难得想起了往事,你还在想我吗?”
彩周非但没有理他,连一个吝啬的表情都没有传递给这位旧人。青涩的画面变得暗黄,就像一封古老的信笺。有人再次打开的时候时光已经过去了千年。
“你想念的女人,她不爱你。”
骑行在昏暗的街道,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音,他却能清晰地听到来自那位女子的心声。
“一片丹心,全被你们给辜负了!”
她的声音一度陷入激动,因为不敢往后面看去,徐先生的自行车骑得飞快。这里只有一个人经过的身影。他感觉很委屈,也更害怕身后的女子会跟上这辆飞驰的自行车。
“啊!”
随着这声来自冥府的痛楚,他比昨天更加迅速地回到了宿舍。
“我见鬼了。”
徐子齐刚下车,便看到楼梯间一侧的水池里的一排水龙头,正在毫不吝啬地喷涌着清凉的自来水。
“搞什么,哪里有鬼啊!”
迟恒穿着长袖衬衫,一个疾步往楼梯间另一侧奔跑。
“来水啦,赶紧收拾东西吧!”
翟仇第二个向门外跑去,他也等不及要去那边的水龙头冲个脸,好好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
“我在那条林荫道上骑车,竟然亲耳听见了紫睛的呼救。她的话听上去有些伤感,我也听明白了。”
“你听懂了?”
似懂非懂,说起来确实完全不懂。那个声音所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向自己求救才对。
“她说天下人都负了自己,还要求我去帮助她呢!交换条件就是得到心上人的真心,大概就是这样的解释吧。”
迟恒觉得他说得很对,又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于解决情感问题的方法。可是凭他这半生的恋爱经验,也说不到问题的中心思想。
“你让她别来缠着我,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离过婚的哥们而已。”
“我从来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滋味,宇真也是啊。”
刚才只是一时慌了神,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女子的请求。
“我,爱莫能助呀!”
“什么事情你做不到啊,你们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每天晚上都得跟我挤。第一天我还不跟你们计较,闹啊。”
虽然不明白林师兄话中之意,翟仇也怕跟年长的同事争抢,就走到隔了两个水龙头的位置,默默地洗漱身体。
“第一天来,你们几位还有不适应的地方嘛?”
“没,没问题。”
徐子齐一时语塞,距离走到房间还要再往上走一层楼的高度。虽然在他心里依旧是害怕的,但是每个房间只允许住一个人,何况这栋楼也不止他们四位。从今往后的机会有很多,叶小姐也会适时地入住这儿。还有那件挂在一楼的连衣裙,也是属于哪一位陌生女同事的私人物品。他都不敢再多看几眼,生怕打扰了人家的清静。
“幸好这里还有女生。”
点亮右手边的开关,小房间立刻亮起来了。天花板上电灯的光线很强烈,四边的每个小角落都被照得通透。
“唉。”
顺便往床上一躺,刚才冲洗了一遍,身上也干净了许多。不会弄脏第一天的被窝,他打开手机疯狂地搜索关于正兴合茶庄的往事。
“滚滚红尘,难道就没有一处栖身之地?”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生怕说错了话。紫睛说不定会循声而来,这些话千万别被她亲耳听到。面前是一片茫然,根本查不到有关叶婉晴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叶,婉。”
“师弟,在干嘛呀?”
迟恒闯入了他的房间里。
“我想帮她找回正义,我身上的正义感很强啊。不用白不用,谁让我是一位热心的小伙子。”
“也可以隔岸观火啊。”
迟恒的办法的确有迹可循,历史上有对于隔岸观火这四个字的注释。
“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那样我会变得越来越冷漠的。”
如今他神情落寞的样子,身边的朋友也能看得到。这对自己的事业毫无帮助,相当于见死不救。处在道德和现实的夹缝里,想要生存的办法肯定不是某一个成语。那只是一个可以帮助自己逃离困境的方法。而现在的自己并无困境,一切任务都可以勇往直前地去兑现。
对于如今的现实,他都可以欣然接受。只要贪心的想法不来找,以后也不会再有遗憾打扰了。
“我很坏。”
迟恒在看徐先生的手机,阅读了很多有关于描写正兴合茶庄的内容。这是一个非常大气,也十分宽容的地方。
“你认为婉晴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赴死的呢?”
自己从来不会想到一个女子的内心,常常会感受到什么样的感觉。
“负罪感,不甘赴死。”
“我觉得是委屈和放纵相互纠缠。”
有关于放纵的感觉,这一点感受他完全无法理解。无论他们怎样理解婉晴,也是一种多余的误解。
“她肯定是心有不甘。”
迟恒点头同意着,答案确实相似的感受。
“决定离开彩周的时候,我是心有不甘的。这就是我在下决定的时候,心中萌发的那一种感受。”
凭什么?
这世上的感受既然是平等的,那么条件也是平等的。错失感情的男人也能找到更好的倾诉对象。
“但我放弃的原因是希望她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嗯。
连她自己都感受不到幸福,作为一个冤魂只会给人们带来不幸的预兆。所有人都能猜测到相同的想法,几乎没有人能够真正地帮助到她。
世道不公。
恐怕他们也没办法窥视不公平的对待,又帮不上什么忙。
“师哥,你说得太棒了。世上总有人站在你身后,在重要的关头帮你一把。这件事我管不着。”
正想翻身对他表白,却迟迟不见此人的踪影。
“欸,他走啦。”
楼下远远地走来一名女子。可能是他们的同事,时间已经不早了。好在现在不是半夜,路灯的依然坚挺地立在路边。
“嘿,九姑娘。”
“原来你们这么早就回了寝室。”
九姑娘?
她是一个令人感到十分陌生的存在,令人耳熟能详的名字也是如此。
“大姐,我是新来的员工。上天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正看见翟仇摇头晃脑地献殷勤,让他觉得很不自然。就立刻扭过身子,靠在结实的水泥栏杆上面观察。
“请问你是?”
“迟恒,新同事。”
“不谢,我看过那份名单。你们都是刚刚从实验室迁过来的新同事。”
她迅速地走进屋子,打开灯。与外界的喧闹隔离开,视野范围内回到了方才的寂静。
“你们怎么还没洗完,我都没地儿去了。”
模仿林白言的东北口音,他可以得到内容丰富的安全感。
“嘿,你听人家都叫了。”
林白言不能回答自己的疑惑,看来是没有洗完今天的衣服。或者那些衣服是放了好几天没洗,今天遇到的机会不好呢。
“可不嘛,两架宇宙飞船都能撞上咯。”
“什么时候撞上的?”
比徐子齐更快地,是九姑娘的反应,真不愧是老前辈,说什么都比新来的几个大个子要强些。
“模拟局。”
“呸,让你能不能说些好的,别瞎忽悠人。”
他又不是故意的,模拟局也是真实的可能性。
“哎,虚惊一场啊。”
翟仇已经离开了偌大的水池,恰好传递给旁观者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是跃跃欲试了,今天的一件毛衣需要洗一洗,放在行李箱里超过了一星期。
“我来洗脸,来了。”
他抱着厚实的毛线衣紧随其后,这时候九姑娘提着洗脚桶也抵达了水池近处。几乎是同时到达目的地,就像刚才提到的两架飞船在太空相撞似的紧急关头。
“让我先来,先到先得嘛。”
九姑娘早就把红色的热水瓶放在凳子旁边,就等接一通清水倒进去降降温。
“先让你接一桶清水吧!”
“这小伙不错啊。”
林白言登上三楼的房间,与外界隔绝。
“师姐,您好。”
“你真有礼貌啦!”
他们这些新鲜血液会给几位前辈带来耳目一新的感受。只要不是默默地坐在一个人的房间,他就不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遐想。
“学姐,您平时都在哪里上班?”
“我是教练,专门教你们来的外派。”
敢情她原来不是做这一行业的专员,而是有丰富经验的外派人员。
“那您是教什么内容的呀?”
“教你们如何加强身体素质的锻炼。在这个教学过程中我会以女生为主,男生为辅。”
原来这是一位女生组的体能教练。
“哎,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他接过学姐递来的一张老旧照片,上面一共有三个人,加上背景共有六个人在。
“这张照片很久了,也看不出是哪位啊?”
“让我看看先。这位是甄薏,后面那个是甄月。站在旁边的两位是她的父母。”
九姑娘严肃而认真地听着迟恒的发言,眼神中不时地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情感色彩。
“原来是她。甄薏就快结婚了,师姐。”
“我知道。”
九姑娘收起老照片,没再多说什么其它的话题。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前方,犹豫地在想些事情。她记忆中的那些往事,估计都是模糊的颜色了。
“就这位先生,是甄薏的大学同学。他还是甄薏的好朋友,兼前男友。”
“这事已经太久了,附近也没人知道。”
师姐的眼神开始放松下来,再也不盯着水池下面的地板看了。
“请问您找她的目的是什么,跟这位有关吗?”
“没有。”
这位师姐是如何做到保持淡定而冷漠的态度的?
“你也是。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要说出全部的事实。”
呵。
尽管他现在的表情非常平淡,可是跟师姐比起来,仿佛一眼就能看穿。逼迫自己不再想起梦中的那一个陌生人,要更加深入现实生活才行得通。
“别人问你话总不能不答。”
“你们安静一点,我正在细想一件事。”
可是好奇是摧毁城堡的第一步,坚毅的意志堆积起来的梦想城堡。他甚至还想跟迟恒说一遍,正兴合茶庄的老事情。
“等会儿到我房间里来,我继续跟你讲刚才那件事情。”
“什么事?”
师姐好像从回忆里缓过来了,甚至询问了他们将要谈论的琐事。
“是关于一个清朝茶庄的往事。”
“紫睛?”
除了水池旁的打闹声,四周是一片悄无声息的原野。
“师姐?”
他伸出左手在九姑娘的眼前晃动,尝试与其发生恳切的沟通。
“怎么了,我不是让你说下去吗?”
可是在这里谈论有关灵界之魔的故事,真的会合适吗?
“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也不许害怕。”
“好。”
徐子齐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藏好的天谏。
“正兴合茶庄初建于一八七七年,那时正是嘉庆年后光绪年间。一场大雨过后,露水打在山上的茶林子,许多年轻的姑娘纷纷上山采茶,其中就有叶家姑娘婉晴。”
然后呢?
师姐抬起头怔怔地盯住他看着。
“正兴合茶庄在当时还远不够不出名,叶婉晴只是捡了一个商业布局上的小便宜。她成了正兴合茶庄的供应商。久而久之,顾客们都听闻了她的鼎鼎大名。茶庄老板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婉晴小姐。辛苦工作了五六年,被城中一家大户的少爷看中,便娶回家做妾。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用再讲第二遍了。”
“紫睛是一位可怜人。”
徐子齐留意到师姐刚才回来时的动态,心中猜到了几分真实。
“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九姑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之情,可人家并未说过任何建设性的言论。她就是倒掉了今晚的洗脚水,沉默地走回了那个单间。
“你们是同道中人啊!”
“她竟然跟我路过的是同一条小路。”
那条路确实是一条捷径,在附近的大路打掉重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