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所说的“温润舒适的氛围”,是普通人对好风水形成的气场最直接的感受,这种气场来自山川土壤,不是一朝一夕产生的,自然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消失。
“刚才您说,有一年重阳在商圈办了一场效果不错的活动,还记得是哪一年吗?”
听江镜月这样问,吴越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半晌才回答:
“应该是…前年,我记得刚开业不久。”
几乎是同时,柔佳将手机屏幕转向贺岐山,屏幕上是一条关于国贸天街重阳节登高活动的报道,从图片上看,确实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跟现在的萧条冷清大相径庭。贺岐山点点头,示意自己收到,便听耳机里江镜月又问:
“那时候,或者那之后,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吗?我是说玄学方面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我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只是个投资人,只关注赚没赚钱,赚了多少,别的确实没怎么关注。”
吴越一问三不知,柔佳却兴奋的双颊通红,拼命示意贺岐山她有话要说。贺岐山估摸着吴越能提供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这便拿起手机对那头的江镜月道:
“情况清楚明白,我和柔佳有点发现,先这样。你跟杜少好好吃饭,不着急回来。”
话音落下不久,江镜月那边收了线,贺岐山淡然的将耳机收好,重新拿起碗筷扒拉了几口微凉的饭菜:
“啊…饿死了。你介不介意我边吃边听你说?不介意的话你说吧,发现了什么?”
“就是那场重阳节的活动啊!当时我室友在现场,参加了活动,确实发生了奇怪的事。”
柔佳说着,将报道里的一张照片单独点开展示给贺岐山:
“当时活动的主题是汉服秀登高祈福,每个整点时刻,现场会从参与游园活动的穿着汉服的游客中随机抽取幸运游客,搭乘电梯前往主楼观景平台登高祈福,那个观景平台当时是不对外开放的,难得有机会登上城市天际线,大家都很期待。
我室友没被抽中,但是跟她一起去的同袍闺蜜被选中了,她那一批上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但是过了很久,本该同步直播祈福画面的大屏幕一直没有信号,那批一起上楼的游客就像失联了,打电话过去就是暂时无法接通。后来大概6点的时候,电梯下来了,我室友说那些人几乎是从电梯里跑出来的,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她闺蜜全身冰凉一直在发抖,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回学校之后,那个女生就生病了,听她室友说,她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有的时候哭喊,有的时候说梦话,最可怕的一次是突然开始唱戏。
我记得后来她还收到了一大箱礼物,是商场送的,吃的用的啥都有,还有商场购物卡什么的,但是她一看就崩溃了,尖叫着说赶紧扔掉,烧掉什么的。再后来她就退学了,听我闺蜜说,医院确诊她是重度焦虑引发的臆想。”
柔佳说了长长的一段话,贺岐山听得津津有味,连吃饭都忘了,等她说完,连叹了几个“有意思”,而后问道: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柔佳点点头:
“吃饱了。不过…贺大哥,你刚才就一直在说有意思,到底是什么事情有意思啊?”
“当然是对面商场有意思。吃饱了就别耽搁了,走,咱们过去看看!”
十分钟后,二人走上了国贸天街五楼的大平台。贺岐山挑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站着,面前是十字路口和对面的西城中心,背后是天街三座高楼和近在眼前的银瓶口山丘。
像煎饼一样的反复翻面了几次,贺岐山靠着栏杆仰望这三栋高楼,叹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个“有意思”,然后看向柔佳,问道:
“刚才你说的那个同学,就是退学的那一个,还能联系上吗?”
“不知道诶,我可以问问我室友,但是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是怎么了吗?”
“那天她在这个楼上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说着,他又转了个身,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隐在楼影中的圆形水池道:
“柔佳,你是学建筑的吧?你觉得国贸金街的设计怎么样?”
“挺好的呀,设计新颖,造型美观,比例合理,美中不足嘛……就是前面这个水池,设计有些小气了。”说着,柔佳伸手在那水池周围做了个相框:
“你看啊,这个楼盘这么大,水池周围还有空间,一对比,水池真的太小了。再者,刚才上来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下,那个水池里的水虽然在循环流动,但是速度非常慢,近乎是静水,水池又是正圆,看起来就像面朝天的镜子,水池中间的金属雕塑我也没看明白是啥,说是莲花吧,花瓣太细,说是昙花吧……商业区要的不该是客似云来,长长久久吗,昙花一现是什么寓意?”
“还有吗?”
“有,不是水池,而是这个商场的主楼。既然这整个转角都是国贸天街的,为何要在这里做一个内凹的造型设计呢?是啦,这样看起来是很有设计感没错,但是可能是没有太阳照到的缘故,看起来阴森森的,如果我是顾客,未必有胆量走进来,感觉会被这个山谷吃掉。”
贺岐山听着,笑意愈深:她将这内凹的街道设计比喻成山谷,倒是十分贴切。
“不错,你说的都对。看来在过去的几年里,这里的战况很是焦灼啊。”
“战况?什么战况?商业战争吗?”
“不,是没有硝烟的风水之战。你还记得刚才我们在电话里听到的,吴越说的事情吗?这个商场设计落地,对面的西城中心百般阻挠,找着借口要他们修改设计图?”
柔佳点了点头,便见贺岐山伸出手,在面前划了一道弧形:
“他们要改的,应该就是这个。如果当初设计成外弓的弧形,从西城中心看过来,就是一道反弓,既将银屏口的风水拢在自己身前,又形成了一道对西城中心的镰刀煞,西城自然是不同意。”
说着,他立起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正站在整个山谷的最底处,手往前伸直,道:
“你看,这个位置对过去,是什么?”
柔佳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眼看去,是西城中心主楼的侧边,准确的说,是侧角,玻璃外立面反射着午后阳光,像钢刀瘆人的寒光,明晃晃的照着她睁不开眼。
“这是一道屋角冲射,也叫飞檐煞,楼下的水镜应该就是来化这倒煞的。”
“那应该是做对了呀,为何令人如此不舒服?”
“这个问题放一放,等等跟你说。”说着,贺岐山又伸手在跟前划了条横线:
“他们正在修的这个项目,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了简介,是时下很热门的玻璃天桥,这里本来就是个弧形,再加一横,你看像什么?”
柔佳眯着眼构思了一会儿,叫起来:
“弓!楼是弓身,桥是弦!”
“对。提出这个设计的公司大概收了对面西城中心不少好处,笃定了国贸天街的团队不懂风水,用他们的钱,为西城中心做嫁衣啊。”
“怎么说?”
“西城中心近年虽有衰败之势,但气势仍在。东城天街挡住了风水气脉,西城中心用弓箭破局,这把弓刚好能将西城中心的主楼当作箭射出去,靶子就是这三栋楼后面的银瓶口和南岸山脉。能想到借势做局,用这种方法引气,西城中心供养的大师是大才啊!这把弓搭好之时,就是西城中心腾飞之日。”
柔佳听着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搓了搓,问道:
“那按这么说……国贸天街不是没希望了?”
“嗯。至少目前来说是惨败,败的一塌糊涂,但跟这把弓无关。这场风水之战自国贸天街的设计图敲定之日起,就已经输了。”
说着,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杜晚洲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杜少,现场看完了。我就想问你啊,当初的设计图,你看过吗?”
“没有。我只负责出钱。怎么了?”
“这件事要想彻底解决,目测得要个三五年,而且还得要镜月出马才能解决。天街的格局,根本就不是给活人设计的,是处风水绝佳,韬光养晦的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