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明柯。你二人细查曹鸣留下的诗集,其中可能有线索。”
“你,走,都亭驿。”少卿大人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瞥了瞥萧妍便跨步走去。
萧妍开心得一边小跑一边大喊:“多谢少卿大人!小的定尽犬马之劳。不,我愿为您抛头颅!洒热血!鞍前马后地协助您办案!”
江亦行用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摇了摇头。“别惹事就行,抛头颅就不必了。”萧妍想起这案子尸体的惨状,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抿紧嘴唇点点头。
都亭驿内,王泰之看着眼前来找自己的两人,疑惑地先张口道,“二位是找我何事?”
“在下大理寺少卿江亦行,这位是大理寺主簿萧妍,此次我二人冒然来拜访王大人,是有一些问题想要向您请教。”萧妍心虚地用眼睛瞟江亦行,可江亦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然冷若冰霜。
“请讲。”王泰之彬彬有礼,从容不迫,身上有一种混迹官场多年的从容。
“请问,三月三那天晚上您在哪里?”
“三月三当晚有一位故友到访,我二人同饮,哪也没去。”
“故友?是何人?”
“奉礼郎曹鸣,你们不信可以去找他。”王泰之抬了抬下巴,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曹鸣死了。”
“什么?!死了?”王泰之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曹鸣算是此辈门生中少有的才华横溢之士,两日前还曾一同畅饮……这如何就……唉,天妒英才啊!”
看样子王泰之确实不知曹鸣死去之事,不过王泰之出生望族太原王氏,身居三品大员的太原府尹,也实在没有理由杀人。且看其惋惜之神色,着实心酸,这也是探访到此时真正为曹鸣的死感到悲伤的人了。
“驿差,来坛好酒!”很快酒摆上了桌,王泰之颤抖着手倒满一碗酒,一边把酒洒在地上一边叹息道:“唉!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啊。曹鸣兄弟,太可惜了!”
说完又把桌上三只空碗一碗一碗地倒满酒,放到自己和江亦行、萧妍二人的眼前,待情绪平复后才开口道,“二位请问吧,本官定当知无不言。”
江亦行深吸一口气道:“大人请节哀,三月三那日曹鸣来找您,和您说了些什么?他可有何异常?”
“他说感到仕途不顺,想辞官回福昌了。”王泰之说到这里明显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但犹豫再三还是闭口不谈,喝了一口酒来掩饰尴尬。
萧妍眼珠一转,开口道:“奉礼郎真是命苦,明明一腔才情,如今却横死,还被残忍分尸,连……唉……现在连尸体头颅都未找到。”
王泰之此时瞠目结舌,嘴角微颤,难掩心中震惊。
萧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拿袖子擦擦嘴角,看着王泰之。“王大人,您说说,多大仇?多大恨?”江亦行斜眼瞄了一眼萧妍,心想演技真够可以的。
王泰之看看江亦行,再看看萧妍,无奈咋舌道:“二位,三月三晚上戌时,曹鸣带着一坛酒来找我,差不多喝到酒酣之时,他向我说了,一个秘密。”
江萧二人对视一眼,看着神秘兮兮的王泰之,赶紧追问道,“什么秘密?”竖起耳朵来听这个曹鸣临死前说出的秘密。
“元和五年,那一年曹鸣意气风发,赶来长安应进士举考试。可是却有人说什么,曹鸣父名中‘仕锦’与‘进士’相冲,要避讳,真是可笑至极,我看他才华浪费,实在可惜。唉,但我二人又着实无力改变这礼教,曹鸣愤愤还乡,第二年我向朝廷推举曹鸣,但最终也只给了一个奉礼郎的九品小官。”
王泰之由气愤又说到无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那晚和我说,他元和五年其实去参加那场进士考试了。”
见两人不解的眼神,王泰之叹气补充道,“是替别人代考。”
江亦行和萧妍听到这里紧皱眉头,要知道按本朝律法,替考可是重罪,要行枷三个月,然后再发烟瘴之地面充军。至配所杖一百,脸上还要刺上“烟瘴改发”字样,更别谈及功名了。若是再像博学鸿词科那样规格的考试,那就要直接处死了。
“他当时是因愤恨世道不公,同时也是想证明自己吧,嘿,还果然一考即中了。”说到这里王泰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可曾说替考之人的名字?”江亦行赶忙问道。
“马越。”王泰之瞪着眼睛看着愣怔的二人。
看着两人面面相觑,王泰之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他说那日牡丹大典他又遇到马越了,时隔五年,马越早就不记得曹鸣了,甚至还对其侮辱打骂了一番。”
马越当日借代考中榜,只知这位替考者是一位没有考试资格的文人,不知曹鸣名讳,更是未与曹鸣相见,没有考试资格,想必也与官场无缘了,当时报酬丰富,时隔多年,马越也想不到竟还有再遇之时。
“曹鸣心中气愤,没想到昔日凭借自身才学,竟是帮助如此无礼残忍之辈,而其却是得到了自己毕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那这马越为何侮辱他?”
“好像是因为——牡丹花”
“牡丹花?”
“对,他当时讲的含含糊糊,说什么牡丹舞姿摇曳,却被小人摘取什么一类的话。马越乃是正六品御史,什么花赏不到,所以我当时并未理会他所说。但御史台的人,本就有维护朝堂、弹劾官员之权,朝中官员即使官尊,也大都不敢招惹,所以平时神气惯了,难免傲慢。这曹鸣乃小小奉礼郎,又岂是得罪得起的,见他忿忿不平,我便简单安慰了他两句,此事便按下未在提起。只是……唉,谁能想到,当日相聚竟是永别。”
难道是马越发现曹鸣就是当日代考之人,为了隐藏秘密,竟然痛下杀手?
见王泰之倒是知无不言,十分配合,便也不再追问。萧妍和江亦行对视一眼便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