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纸张的蹊跷后,江亦行又关注起桌面上的笔,一看竟也让人瞠目,桌上的青瓷兽头笔架上架着一只汉代白马作,和一支青绿色笔杆的笔,虽不知名但看似十分名贵。
江亦行倒吸一口凉气,光这桌上的笔架恐怕都抵得上曹鸣两年的俸禄了,他又是如何拥有这些名贵之物的?
江亦行开始细细打量起曹鸣的书桌,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没有任何其他用具,看来死者生活简朴,但这纸笔又颇为名贵讲究,桌上大多也都是一些诗集和书法,砚台里的墨汁早已静静干涸地等待,似乎还不知道主人已于无头的身份躺在这房中。
“少卿大人,协律郎醒了。”
“好,对了把桌上曹鸣的诗集都带回大理寺。”
说完江亦行和萧妍疾步来到正堂,正堂明显比西厢宽敞明亮许多,正堂的西屋床上躺着刚刚醒来的窦建德,桌上放着打包好的行李。窦建德赶忙起身施礼。
江亦行走入房中的椅子上坐下:“协律郎不必多礼,只是例行问话,坐着答话吧。”“谢少卿大人!”江亦行便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曹鸣是什么时候?”
“就是三月三牡丹大典的日子,白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忙于大典事务,不敢出错,到了晚上我看见曹鸣拿着一坛酒出门去了。”
“出门?他去哪里了?”“那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平时很少和我谈起他的私事,但是据我观察,他在长安也没有什么朋友,平时为人寡淡孤僻,也很少出门,昨天叫他去喝酒他也拒绝,整天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也不像与人结仇啊。怎么就……”
“昨天?昨天你约他喝酒?”
“对啊,这事情忙完,我昨日想叫他去醉香坊喝两杯,我去敲门叫他,他说头痛得厉害,我就自己去了。”
“你当真确定是昨天你与曹大人有隔窗对话?声音也一样?”
“确定。没有问题,就是曹鸣的声音,我和他朝夕相处如果有变化我一定能听出来的。”江亦行眯着双眼,狡黠的目光似乎是把窦协律郎看穿一般。
江亦行和萧妍立刻对视一眼,继续问道,“你二人为何住寺庙而不住官驿?”
“回大人,住寺庙主要是可以督办牡丹大典筹备事宜,方便我二人向寺丞汇报工作,这二来嘛……”窦建德顿了顿,继续苦笑道,“住官驿有诸多不便,往来官员较多,我二人只是八九品的芝麻小官,位卑言轻,可免去很多不必要的应酬和麻烦。”
看来这曹鸣和窦建德都不擅长应付朝中往来啊。
萧妍问道,“刚刚看到曹鸣房中有很多书法,平时他有此爱好?”
“姑娘不知,奉礼郎书法那是相当了得,每日必练习。他的书法笔力雄健,矫若游龙,还作的一手好诗,好字配好诗,均为上品佳作啊。要我说,他若去卖字,不比这做官发达,可他还不乐意。”
江亦行点点头,思索一会说,“好我们问完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江亦行说罢起身,眼光撇了一下放在一旁的行李“窦大人这是打算离开?”
“是的大人,今日我想搬回官廨宿舍,这,这地方我也不敢住了啊!”
“近日还请协律郎不要离开长安城,有任何事情大理寺还劳烦配合。”江亦行说罢和萧妍离开了。
刚走出中堂,迎面来的便是气喘吁吁手握香膏的舒荷,江亦行取来一闻,还果真与尸体指尖的味道一致。
“这香膏从哪里买的?”
“西市的琼颜阁。”
江亦行命手下把尸首和一干物品带回大理寺探查,便把院外围观的人都散了。萧妍心中急于探案,又自觉一身女子装扮实在不便,回家换上前几日的男装又急匆匆往大理寺赶去,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线索。
赶到大理寺西厅正巧遇上回来复命的高弘和杜明柯。
高弘:“启禀少卿大人,小的把大慈恩寺所有住客的信息和情况全部探访,共二十八人。”说完呈上一本名簿。“有五位可能是出门游玩了不在房中,其余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小的也告知所有住客,近月不可随意搬离,若要离开长安城须来大理寺报备。”萧妍在一旁听到心中感慨,这高弘做事真是麻利周全。
江亦行翻开名簿,看到五个圈住的名字。“很好,死者头颅可曾有线索?”
“额……这个并未找到任何线索。”高弘微微叹息道。
江亦行略一思索,把目光转向杜明柯,“杜司直,有何收获?”
“回少卿大人,曹鸣信息已探查清楚。曹鸣,字荣声。河南府福昌县人。元和二年,曹鸣已诗名远播,太原王氏王泰之,哦,也就是现今的太原府尹,还曾亲自登门,曹鸣也是自此名扬京洛,他本可早登科第,振其家声,但“年未弱冠”,即遭父丧。所以直到元和五年初冬,才去参加了河南府试,并一举获隽,年底即赴长安应进士举。可是却有人说,曹鸣父名“仕锦”,“锦”与“进”犯“嫌名”。尽管王泰之质之于律、稽之于典为其辩解,但终无可奈何,所以,这曹鸣不得不愤离试院。元和六年,经人推荐,方得太常寺奉礼郎的小官。由于迁调无望,哀愤孤激之思日深,再加上功名无成,故平日里更是独来独往。”
“这倒是与他诗集中所诉之情一致。”江亦行沉吟道。
一旁的萧妍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所述王泰之,目前在长安何处?”
“正巧半月前王大人来京述职,现就住在都亭驿内!”答完话的杜明柯大吃一惊,小声疑惑道,“小娘是如何知道王泰之来京述职一事?要说平日里太原府尹一般都在任上啊。”
“你前面道曹鸣为人孤僻,能让他在死前连夜带着酒去拜访的,也定是曾帮助过他的王大人了。”在场的人听完恍然大悟,连江亦行脸上也露出赞叹之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