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保哥”从9号宿舍楼里出来,慌慌张张直奔自己的寝室。
雨澜市的这个季节,白天的时间开始变长,下午六点的天光比路灯还要亮。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在校园的路上,他们脸上大都带着愉悦期待的表情,因为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此时,“保哥”的表情却毫无放松感可言,他胖乎乎的四肢摆动地有些过于使劲,两颊的嘟嘟肉随着奔跑上下起伏,细密的汗珠覆盖了他略高的额头。
经过宿舍门房时,“保哥”如同做贼般蓄势往楼上冲。可惜最终他还是失败了,一个声音适时地叫住了他:
“小马同学!你等一下。”
虽然转过了身,“保哥”的眼光却飘忽不定、始终不往呼唤他名字的人那个方向看。
“保哥”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对方也忍俊不禁道:
“我记得你好像是陈玄度的室友,对不对啊?”
“对。”
“保哥”一个立正姿势,回答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干脆。可他的眼神依旧回避对方,不知聚焦在何处。
“上次,陈同学忽然昏倒了,他的快件就没来得及交给他,要不你帮他带回寝室吧。”
“好!”
说完这句,“保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快递信封,转身冲到了楼梯上。
2分半之后,“保哥”气喘吁吁地到达了312寝室的门口,刷新了他上楼的新纪录。
“我去!吓死我啦。刚才娄大妈叫住我,我还以为她又要搞事呢。”
“什么叫做又要搞事?”
陆修言不知在网淘些什么,他和卖家之间‘叮叮咚咚’收发消息的提示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先关门再说。”
“保哥”小心翼翼关上寝室门还带上了锁,生怕有人会推开似的。
“你也知道了“大话王”说的事件了吧。刚才我去寝室找他,听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保哥”把“好几天没来了”几个字喊得震天响,盖过了‘叮叮咚咚’的声响,陆修言不得不回头搭理他:
“很正常啊,快毕业的时候谁不找借口请假啊,“大话王”也会乘机这么干的。”
“那家伙的身体一直好地很,最近怎么又是昏倒又是请病假来着。先不说这些,那你说陈玄度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保哥”语调不断攀升,手臂大幅度地挥舞着,
“他也进了娄大妈的门房里面,结果也昏倒进了医院,这是巧合吗?!现在又不知被谁弄到别的地方,生死未卜的。不是那大妈在搞事又会是谁?”
“还生死未卜的......我说你,是不是最近游戏玩多了。不过,我们编导老师就欣赏你这种的脑洞大的。”
“嘭”,陆修言对面的床铺一阵脆响,只见陈玄度从被子堆里翻身坐起。
“我没事。”
两条大长腿探出了床尾的边缘顶在了铁皮柜上,陈玄度的眼眉无神地隐没在睡乱的头发下面。
“诶,你怎么会在寝室里面!?”
见状“保哥”瞪大了眼睛和嘴巴。陆修言转头瞥了陈玄度一眼,微笑着问:
“睡醒了?”
“差不多。”
挠挠满头乱发,陈玄度摸到了架子上的近视眼镜放在了鼻梁上,随后缓慢地从上铺下来。看到眼睛瞪得溜圆“保哥”,他解释道:
“我还能上哪儿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医院溜出来的,然后就睡到现在。真是,哪儿都不如自己的床来得舒服。”
听完陈玄度的回答,“保哥”快速提问:
“你回来没碰到娄大妈吗?”
“我太累了,没注意。”
“那昨天,你......”
“保哥”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满脸担忧。
“噗。”
陆修言看着“保哥”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差点笑出声。“保哥”被盯得有些不高兴了,反过来吐槽陆修言:
“你最近怎么老是傻笑,有病就快去医院治!别耽误了!”
“哎呀,你不在寝室那会儿,我已经问过他了。你是想问,娄阿姨昨天有没有给他人工呼吸对不对?”
“唔,有吗?”
听到“保哥”一本正经地问了这句‘有吗’,陆修言的笑点再度被引爆,又笑起来没完。
陈玄度扶着桌沿坐下,一脸茫然地望着这二人:
“其实,昨天进门房后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昏倒后的有些事也是修言刚才告诉我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哦,之前“大话王”也进过娄阿姨的门房,而且也昏倒在里面。娄阿姨给他人工呼吸之后,他才醒过来的,这就是我们昨天说的事情。”
陆修言简洁地解释了一下。
“对,是“大话王”亲身经历的。”
“保哥”补充道。
“哦.....”
陈玄度欲言又止,他不可能告诉其他人自己是看到了可怕的“发带姐姐”才昏倒的。难道说“大话王”之前也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此时,陆修言慢慢收敛笑容,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拢起来。
“其实比起‘大话王’的晕倒,他说的第一件事更离谱,我刚听的时候还以为他在瞎扯淡呢。不过,如果事情是真的话,那......”
“那我就打算走读了。”
“保哥”接过话头,斩钉截铁地发誓。
“第一件事能重新说给我听听嘛?”
马陆二人交换几个眼神之后,陆修言再次正色将昨天陈玄度没听到的那个所谓的‘真人真事’转述了一遍。说到某些关键的地方,“保哥”还是会忍不住插嘴补充一二。
这整件事的始末,要从始作俑者“大话王”同学介绍起。
“大话王”的本名是胡凯,他是本校中文系的在读生,也是“保哥”的高中同班同学。
这位胡凯同学的就业目标是“娱乐记者”,他凡事喜欢添油加醋、通过主观臆断来陈述事实的习惯,也是他获得“大话王”这个绰号的由来。
两周前,“大话王”为了投稿知名网站“最头条”的比赛,全力撰写着一篇名为‘月桂区高校奇闻录’的文章。
他在月桂区各大高校奔走了一段时日,最后收集材料都收集到了自己母校来了。以至于连“大话王”的导师也忍不住吐槽他准备毕业论文都没那么用心过。
陈玄度等人所在的雨澜大学是全市水平中上的综合性大学,特色是文史。
一所学校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历程,免不了会有一些不能解释的事件被渐渐传成校园怪谈的可能,这所大学也不例外。
然而几十年间早有胆大的好事者去逐个揭示出怪谈的真相,结果无非都是些水电管道常年失修、鼠蚁破坏造成的错觉,所谓怪谈终究只沦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用来解闷的谈资。
在雨澜大学唯一不能解释的事情也是存在的,但是知道的人非常的少。那就是在丹桂分校创建不久,陈玄度等人所在的这幢十一号宿舍的201室所发生的一个刑事案件。
由于此案件太过神秘与恐怖,最终成为了校方讳莫如深的秘密。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尘封已久的档案不知为何就被“大话王”给听到了风声,他硬是打算去案发现场勘察,才导致了昏倒在门房的结果。
这幢十一号宿舍的201室所发生的那件刑事案件到底是怎样的原委,事情还是要先从半个世纪前的1957年2月说起。
当时雨澜市工人罢工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恰逢年后春寒料峭遭遇了气象记载的时隔80多年罕见的严寒天气,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学生宿舍楼的修建也因此被耽搁了下来。
当时的建筑大都为砌体结构,先采用钢筋混凝土做框架,后填补砖墙为填充。
建筑工人们之前被拉去搞游行,游行完顺便还过了个春节,不少宿舍楼的半成品架子就这么被孤零零地留在了校区内整整一个冬天,这幢十一号宿舍也在其中。
之后工人回来继续将工程完成的时候,有人发现十一号宿舍的结构似乎被什么人动过了手脚。
但是距离开学的时间渐近,工期的时间原本就很赶,并且工人们刚经历完罢工风波不打算再生事端。所以这个变化只是被记录在案,没人声张出来,而十一号宿舍楼就保持着一种奇怪的结构完了工。
一年半后,1958年8月24日,就在大学的第一批学生入学的前一周,一个上夜班的安保在凌晨零点听到了来自这幢十一号宿舍的怪声。
当晚,安保上楼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可隔天中午却在201室的外墙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安保们日常巡逻的时候,在学生尚未入驻的201室窗口发现一只抓着窗户栏杆的手。
起初他们以为是小偷,于是上去围捕。
可进入201室之后,现场的情况令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201的窗户边,一个壮年男性已死去多时。
那男人的尸身背朝窗口,左手死死地反握住窗户栏杆就像在悬崖边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腰部以上则保持一种古怪的伸展姿势悬空。
最匪夷所思的是,男人腰部以下的部分却和窗边的那面墙壁连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