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陆修言头疼得很,那就是几个叔叔伯伯轮番洗脑让他上百灵宫修行的事情,他们明知道会里只是借着正一派的名头四处活动而已,有爷爷一个道士坐镇难道还不够么。
十八岁成年之后,也就是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同时,陆修言正式加入了爷爷所在的民间组织,陆续被分配到一些组织外围的小任务。
上次因为陆修言在“娄春梅”这件事上办得十分漂亮,提前回收了本该属于会里的那件“重要”古董,叔伯们将他一顿海夸。
他心里明白,叔伯们的夸奖等同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而且上次的事情那么顺利,明摆着是有人在暗地里帮自己的。那张贴在门房门上,打印着“已报警,速解决”的便利贴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究竟是谁干的,还做得如此利落,就有待考证了。
是爷爷吗?
这每次实战都好比是一场对自己的考验,爷爷则是那个考核的老师。以爷爷严谨的态度,既然要考核,就不可能给自己放水;要放水,就没必要考核。
所以不会是爷爷。
是李叔吗?
李叔虽然疼自己、处处照顾自己,不过以他的段位是做不到这么周全的,所以也不可能是李叔。
是会里剩余的叔伯吗?
就算他们出手帮忙,那也都没安什么好心思。不设绊子还处处为自己着想,怎么看都不是他们的做派。
所以也不太可能是其他叔伯。
除此之外,陆修言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既具备这样的能力又存有这么做的理由了。
昨晚,陆修言被通知到总部开全员大会。
通知强调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全体正式人员都必须参加。他无奈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搭上了李叔的顺风车前往。
随着沿路风景的变化,车子渐渐驶入略显陈旧的老街区。
这里虽然离雨澜市的中心城区不过是三四条横马路的距离,却存在着大量的未开发的平房。而陆修言所在的民间组织总部也在其中。
他下了红旗车,李叔进弄堂停车去了。
陆修言平复一下心情抬起了头,望向正门口那红梁檐下熟悉的黑色堂号匾。
牌匾上书“三公会”三个金漆大字,任何时候看过去,都是那么地醒目刺眼。
三公会表面上与道教的传承文化相关,在文化局登记的却是与木雕文物鉴定相关的申遗,背地里还干着一些灰色的买卖,总让人感觉有点狡兔三窟的意味在里面。
爷爷这个会长虽说是个火居道士,但是他除了会里必要的场面,不会随便去别人家做道场法事,总之,这道家身份就是“三公会”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爸爸这一辈,为了让会里的活动更加合法化,索性就是朝着从政的路上发展的。
到了陆修言这一辈,原本以为可以随着天性自由发展了,结果到头来他还是无法逃脱被会里编排的命运。
会里那些除了李叔王叔之外的叔伯们,始终表现地很露骨。
他们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那就是让陆修言继承老陆头的衣钵,继续走上道士之路。
老陆家双管齐下,在宗教和政体上两开花,为会里的门面撑起一片天。那么,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少与外面社会上的琐事打交道,专心致志搞自己的“事业”了。
用更直白的话来解释,他们是想夺了爷爷的实权,让陆家完全沦为三公会的傀儡、挡箭牌,游走在三公会重要活动的边缘。
老实说,陆修言原本对这种权势之争毫无兴趣,可是自己平白被人拿来当枪使就相当不情愿了。
‘哼!别说现在爷爷身体硬朗地很,还没到需要人接班的时候。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为了所谓“三公会的未来”轻易牺牲自己的未来。’
之前陆修言借着学业尚未成功的借口,躲在学校里避风头。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就在他刚拿到毕业证书还没在手里攥热乎的时候,叔伯们又开始过来劝他。
电话骚扰做工作,网络帐号下各种问候,让他不胜其扰。
此刻一踏进大厅的门槛,就见聚集于此的各大叔伯纷纷转脸来瞧自己,陆修言迈出的脚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
‘呵呵,今天的人来得还真够齐全的......’
预感到今天会遭受围攻,陆修言只求用尽各种坑蒙拐骗的方式再撑过这一周,于是他从后屁股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小东西。
那是一支从他女朋友倪玢(bīn)那里得来的口红。
这一时兴起买的死亡芭比色,被倪玢嫌弃显得肤色黑就扔到了陆修言这里。
此时,这种粉里带紫的色号涂在嘴唇上,衬托着陆修言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有些泛青。
陆修言在回廊外琢磨了半天演技,终于找到了些许久病不医的虚弱感,“啪”地倚靠在了小径旁边的一颗桃树上。
“娃儿,你不进去在这里做啥子嘛?”
此时,陆修言的身后传来李叔关切地询问。
陆修言将头稍稍转了过去,眼皮半阖,嘴唇轻轻蠕动: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头晕。”
“啊哟!你的脸色不对劲哦!要不要去医院走起?”
“没事,我能坚持。”
陆修言使劲撑起身子,又详装手脚发软地倒回去,眼角余光看见李叔着急地跑过来。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李叔,但是他更想为自己逼真的演技鼓掌喝彩。
“罩不住嘞就不要讲狠,我看你就是有点不对劲。”
李叔的大嗓门很快把屋里部分人的视线吸引到了前院,那些人纷纷朝回廊处张望着。
陆修言心下窃喜,‘这下就能找个借口躲到后院了,然后等他们开完会,自己也正好办完事情开溜。’
他赶紧继续卖力表演,下一秒,却听见一个异常低沉的声线朝自己这边移动而来:
“别装了!你昨天晚上跟我们联机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
陆修言眼皮不抬就知道来者是罗勇雷。
平日里这家伙被会里的人用“罗二傻”这个绰号呼来喝去的,陆修言是很为其打抱不平的。此时此刻,他几乎也要把“你是二傻子吗”这样的话骂出声来了。
陆修言缓慢转向后方,看着这个外形与声音颇有反差的男孩子,同时朝对方用力使了个眼色。
“欸?你眼睛又怎么啦?”
谁知这位仁兄完全没接收到陆修言发来的信号,手舞足蹈地甩动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奇长四肢靠近,还打算伸手来翻陆修言的眼皮。
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陆修言快被这家伙给气晕过去了,于是一个趔趄前扑,一边借机将罗勇雷的手拍开,一边顺势虚脱地伏到对方的耳边轻语道:
“帮帮忙啊!兄弟。”
至此对方终于领悟到了什么,赶忙转换话头道:
“哦,我明白了!你,你是昨天熬夜熬太久,所以今天不舒服了!”
罗勇雷拙劣的演技让陆修言尴尬地简直想用脚趾在地上扣出个三室一厅来。
陆修言打算再发挥一下演技来掩饰刚才的破绽,他抬眼瞧见女朋友倪玢缓步穿过廊柱,双手环胸、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看。
“你已经到了?”
陆修言讪讪笑道,人不自觉闪到了罗勇雷旁边。可惜罗勇雷瘦弱的身形完全不能作为遮挡物来躲藏。
倪玢的秀目示威般地瞪了瞪,罗勇雷那小子就识相地闪身跑开,将陆修言完全暴露出来。
眼前的倪玢依旧是宽大T恤加运动短裤的打扮,一米七的身高、黝黑的皮肤加上一头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秀气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