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时隐时现的容器似乎是依照某种形状排布的,宏观来看,地上的图形看起来就像是道教里的圆形阵法,或者是岛国动漫里的五芒星图。
陈玄度抬头望去,上面的景象也明朗起来。
同样多的容器一层层堆叠着,密密麻麻,究竟叠了多少层,数也数不清。这些容器形成了一组组长长的通道,直通天际,看起来十分壮观。
陈玄度正在那里四处张望,却瞥见一团红雾不知从何处飘来。
落地后,红雾显现出一个老婆婆的模样,从打扮上像是国画里的古代老妪。很明显,这个形象也是“如意婆婆”欺骗人的表象之一。
此时,这位老妪面露嫌弃之色,上下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秽物,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呸呸,臭老鼠也想跟我斗?斗得过我吗?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比人类还要低贱的东西!你们全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当抬头见到陈玄度已经被容器禁锢起来的时候,怪物马上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面孔:
“嘿嘿,终于凑够了,太好了,太好了!”
下一秒,“如意婆婆”走到一颗悬浮着的黑乎乎的球附近,就像在表演杂耍一般,双手在球周围摩挲起来。
片刻,陈玄度感觉周身上下一阵震颤,仿佛间是有人打开了按摩器的开关。
还是全身按摩的那种。
什么东西运转了起来,不,可能是一台透明的外星机器运转起来了,陈玄度如此坚信着。
他非但没感到害怕,反倒是有些兴奋,脑子里不断莫名闪现‘ET’、‘第三类接触’这些精典科幻片里的场景。
容器组成的壁垒自下而上不断传输着容器里汲取的能量,就像预备发射的等离子炮。很快,在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
‘这只怪物是在通过这台机器打开一扇时空大门?’
还来不及惊喜,陈玄度的耳畔回响起无数弦音,干扰了他此时的思绪。
同时间,伴随着周身某种被撕裂的破碎感,陈玄度觉得自己快要和其它那些透明容器中的看得清形状的人形或是烟雾状的东西一起直冲云霄而去了。
老实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虽然感觉到的并不是肉体上的疼痛,但这种撕扯灵魂的感受却让人更加惶恐。陈玄度只觉得这些共振的弦音非但将自己的天灵盖打飞,还试图将原本寄存在自己脑内的那些东西也一并带走。
当下,他为自己刚才的无知和乐观感到心痛,那种初遇新奇事物的快乐被未知的恐惧所支配。
陈玄度意识到如果自己只是开启新世界的能量,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的话,那么这种见证奇迹的形式对于自己的人生和见识基本是毫无意义的。
‘该死的@#%!’陈玄度少有地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随着上方洞口吸力不断地变强,陈玄度曾经经历的前尘往事和感受过的喜怒哀乐都鱼贯而出,渐渐只剩下一具空壳。
‘这些就是临死前会见到的人生走马灯吗.......’
陈玄度的意识离自己的肉体越来越远,似乎连心跳也感觉不到了。
某个瞬间,一段幼时已然遗忘的记忆涌上来,像播放电影般重现在他的面前。尽管可能只有几十毫秒的功夫,却让陈玄度清楚地记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是陈家在红甲市的公屋。
陈玄度伫立在仿若上帝视角的半空,看着三岁的他满手泥巴地从外面回来。女佣玛利亚催促他去洗手的时候,恰巧外婆和母亲结束完之前的谈话,母亲哭着跑进了卧房。
三岁的他不解地跑到外婆身边拉拉那片华丽旗袍的裙裾,认真恳求道:
“外婆,不要骂妈妈,好不好?”
外婆摸了摸这个可爱的小脑袋,安慰道:
“我没有骂你妈妈。你妈妈只是接受不了一些事,所以不开心。”
随后外婆拍着他的小手继续说:
“玄度啊,你知不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这句话其实是错的。人要先学会爱自己为自己活,也要勇于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千万别因为所谓的大义委屈了自己。”
三岁的他满脸懵懂显然完全没有听懂,但还是点点头乖巧地应答:
“我知了,外婆。”
“乖仔。”
不知为何,落地窗外的景色骤然发生了变化,霎时间风起云涌、斗转星移、昼夜更替。
外婆站在原地自语般呢喃:
“以后,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陈玄度感觉外婆的脸不知何时望向当下的自己,顿觉心头一热,喊出一声:
“外婆。”
在那个早在十六年前就过世、只是存在于记忆碎片中的外婆的注视下,陈玄度耳畔传来了一下下沉重的敲击声,就像体内的某个有别于他的‘他’,发出的呼唤。
‘回来吧,你该醒了。’
于是那份行将消散的意识被逐步拉回到这个躯壳里,每接近一分,便感觉那敲击声就愈发沉重起来。
咚,咚,咚咚。
伴随着有节奏的声音,陈玄度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两股滚烫的热流止不住地从陈玄度眼中流淌下来,冲刷洗涤着遮蔽在他面前的迷雾。
这是他的心跳声,一首如同火山迸发般鲜活的生命之歌,一位许久不见又分外熟悉的老朋友。
当在体内沉睡已久的东西完全苏醒之后,周围的一切也仿佛一圈圈涟漪过后恢复平静的湖面那样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随着那东西的复苏,陈玄度甚至感觉自己有了力量可以与头顶上的那股吸力抗衡。
他屏气凝神,努力拉扯脑中虚幻的记忆,周围鱼贯而出的能量便如同冰天雪地里窗户上的水汽般逐渐停滞凝固起来。
陈玄度内心一阵欣喜,‘起作用了!’同时间,他看见某位姐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不远处的地方。
“呵呵,如果这台机子没问题的话,现在也轮不到你来用,你还不明白吗?”
发带姐姐冷漠地对“如意婆婆”说着,“这就是个失败品。”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别缠着我了!”
“如意婆婆”跳脚抗议着。同时间,陈玄度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的确是一台不可能存于现实世界中的机器,生化武器般的造型与他认知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与其说这是一台外星机器,不如说更像是来自外太空的一只大头朝下的多触手生物。它的每条触手,都是由无数透明容器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并重复叠加,一直延伸到头顶上看不见的地方。
而众多触手的汇聚之处正是“如意婆婆”手中摩挲的那颗悬浮着的黑色球状物,这个不规则的球体看起来更像是这台机器的中心控制器。
“不可能,不可能!当时明明就是好的,我看见他启动了。”
怀抱控制器的“如意婆婆”手忙脚乱不知在捣鼓什么,而发带姐姐就这么看着对方在那里无用功,没动地方。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坏的,那你何苦费尽心思地促成此事?”
几分钟之后,现场的状况依旧没有改变,面对注定的败局,“如意婆婆”气急败坏地尖叫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啊,好处么......当然不光是对我有好处了。”
发带姐姐看了一眼陈玄度方向,面露微笑。
“别忘了,我在你这里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什么?!”
“只是我的帮助向来都不是免费的。要你拿点东西回报我,很合理,不是么?”
“难道我还要谢你不成?!”
“那倒不至于。”
发带姐姐边心不在焉地应答,边不时查看陈玄度附近的状态。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如果这个仪器探测到匹配的钥匙是马保宝,那么这小子就好比是一把隐藏的万能钥匙。”
当观察到四周停滞的能量,开始轻微颤动的时候,发带姐姐的话就更加不走心了,
“你也知道的,万能钥匙虽然很难控制,弄不好会把锁眼给完全破坏掉,但是利用得当却是更加好用的。我帮你找到这么合适的人选,到头来你还是去找了别人,完全不领我的情,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么。”
“休要欺人太甚!”
听着发带姐姐的胡言乱语,“如意婆婆”简直要气疯了,敢情自己被当成枪使不算,用完还被对方抱怨是把废鸟炮,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且不管这怪物气得在原地双脚跳,发带姐姐的关注点却始终在陈玄度这边。
‘她是在拖延时间么?’
此时,陈玄度看着发带姐姐漫不经心的表现,忍不住内心吐槽道:
‘大姐,你是不是拿错台本了?难道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这句箴言吗?’
于是陈玄度俏皮地对着发带姐姐报以有节奏地眨眼,发带姐姐见到他的回应,脸上顿时显露出一丝宽慰之色。
“哼哼,好在你小子没辜负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