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新开始
入夜,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站在三楼家门口,萧洋依然没有任何记忆,只是冥冥中的急迫感和声音指引着她立刻踏过狭小的客厅,冲入漆黑的里屋,蹲伏在铁床下,忍着仿佛正触摸着腐朽血肉般的冰冷粘腻和不适,伸手快速摸索着工具箱。一瞬仿佛一纪,稍吃力地移出工具箱,打开,纠结该选哪个,各式螺丝刀,钳子,扳手,铁锤,斧子……以及萧洋也不认识的家伙,不知道哪个之后能帮上忙,哪个又才是真正的“钥匙”呢?借着窗台斜射进来的一束落日余晖,看着琳琅满目的选项,刹那,萧洋不合时宜地想,【早知道平时就跟着老爸多学点了,也不会关键时刻被难住】,然而,下一瞬间,萧洋似乎又彻底遗忘了另一个世界。
知道小小的她最多只能带上两样,并且,仿佛冥冥中的规则,她知道,一旦时间线过去,即使她暂时离开了当前场景,也再没有同样的机会给她选择“武器”或“钥匙”了。考虑再三,为了增加选中“钥匙”的正确概率,萧洋还是全选了她认为最有可能的两个“钥匙”选项,她熟悉的一字螺丝刀,和她觉得最有可能的老虎钳。
将两样物品小心收好在裤腿的口袋里,萧洋回头看了眼黑暗中那紧挨着大床依旧紧闭的窗口,转身走出了卧室。拐过客厅来到阳台,本因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黄昏,却静默地透着诡异的暴雨前兆,萧洋只知道得在这平静的安全节点尽快搜寻什么,是答案,线索,还是其他的生路。
萧洋扭头望向她“之前”一直有点好奇的,那阳台走廊尽头的一户小房间——那是她从未敢探究过,也从不曾踏入过的,其他住户的领域,【那里会有线索吗?】
望着那扇半沉入阴影中的小门,犹豫再三,萧洋还是一步步靠近了那个房间,【先观察下再说,看看有没有人】。下了台阶,萧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体贴在紧闭的大门上,想听听声音,什么也听不到。萧洋又纠结了一会,终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吗?你好?那个有人在家吗?”
没人应答,就在萧洋收回手,猜想那个叔叔可能是出门了上班了的时候,门突然无声地开了一条缝,就仿佛它之前本身就只是轻轻搭着,根本没锁一样,萧洋觉得,【是自己记忆错乱了吗】,丝丝缕缕般莫名的违和感缠绕在心上,然而却又在不一会儿,脑海里的各种“纷争”就被不可抗地消除了,一瞬间,萧洋又“正常”地开始踏入房间,准备观察搜寻看看有何线索。
不大的房间被分成了两个区域,进门是放着一书桌铁椅,一老旧迷你皮沙发,一蓝白喷漆狭小脱皮的木质双人床,两个不大的纸箱,以及其他零碎物件:衣裤鞋袜,杂志报刊,花束,书籍,水晶球公仔摆件等,或是杂乱地堆在沙发纸箱上,或是散落在地上的简单布置;靠床往里,是一张略微宽大的泛黄木衣柜,分隔出了后面的厨房和洗澡间。
萧洋先快速扫视了一圈卧室,都是些简单普通的凌乱事物,但是,看着塞满各种白纸文件的垃圾筐旁,那些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各种精美摆件和小玩意,萧洋莫名觉得有点可惜又羡慕,都是平时她一个小孩没钱买到的“宝物”。刹那,思绪回神,萧洋想了想,跑向后面的厨房,【是厨房就一定有刀】,怀着无限期待可以收获一把正真强力的武器,萧洋爬上柜台,然而,空空的刀架让萧洋感受到了巨大的失落。强给自己打气,也许是在其他地方,萧洋上下四处翻看着一个又一个柜子和抽屉,依然不见任何刀具的影子。
毫无所获,萧洋丧气地站在厨房柜台前。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前厅传来,【是有人回来了吗?】,萧洋立马跑向客厅,边跑边担忧,【屋主会以为是我破开的房门,会报警捉我吗?】,一边又不断安慰自己,【应该不会的吧,我是小孩子,解释解释,大不了好好道歉,又或是再努力点撒个娇好好求情……】。
正当萧洋胡思乱想地跑到客厅,门口没有人,探身望出门外,依然没有人来的痕迹,萧洋疑惑地转身,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卧室,不知哪来的一阵毛骨悚然感顷刻间爬满了她的身体,莫名的诡异仿佛在不知觉间早已在屋子里布好了捕猎的蛛网。萧洋思绪混乱,来不及细想哪里有问题,快速冲向墙角那高高堆放在沙发和纸箱上,五颜六色,杂七杂八的衣物和报纸等事物,不甘心一无所获的她仍想在“异变”到来前快速再搜寻一两件有用的物品或是有价值的信息。
“砰”
“哗啦,哗啦,哗啦”
一阵声音突兀地从卧室后面传来,仿佛是一件沉重物品摔倒在地的巨大闷响,紧接着又是一阵阵奇异的,仿佛是层层厚重的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萧洋好奇又隐隐不安地转头望去,只见隔着前后厅的衣柜旁,明暗交替的阴影下,正缓缓走出一个浑身包裹在银灰色塑料袋里,紧紧缠满了黄色胶带的奇怪身影,像是一个大人,却又有点奇怪地像一个窄窄的倒三角。盯着它一步步向前走来的缓慢步伐,萧洋莫名心口一紧,只剩下赶快跑路的念头。
刚冲至门前,只差三步就能彻底踏出门口,然而,还不等萧洋幸庆遇到的怪物是个走得慢的家伙,却惊现余光里,一双缠满塑料和断裂胶带,渗透滴落着黑色腐液的枯瘦大手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快速向她背后捉来。
身体发紧,头脑发昏,一切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大喊:“快跑,快跑!”
身后的卧室似乎也发生了莫名的变化,整个屋子开始波浪起伏般颠簸摇摆,一堆堆衣服杂物开始坍塌落地,什么东西露了出来,缠绕着杂乱枯线的黑色球状物。
萧洋扶着门框半跪在地,不敢再细究那是什么,连忙转头努力起身向门口的阶梯攀爬而去。奋力紧扒着台阶,一层,两层,三层,就在大半个身子已经越过门槛,沐浴在投射而来的阳光下时,却感到身后的双脚被一双大手牢牢的钳制住了,不得寸进。
虽然惊恐,萧洋却死死坚持着那最后的希望,用尽全身所有力量死死扒着胸口的台阶,时间仿佛过得漫长,萧洋的意识逐渐涣散,只剩下心里不时闪过的一道道声音:“坚持,坚持住”
“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
“再坚持一下”
“过了多久啊?要坚持多久?”
“坚持有用吗?”
“意识所剩无几了……”
“呵,可能没有用吧,最后还不是一样改不了入尸口的必死局面”
“可是,我依然不选择松手。”
“为什么?”
“不为什么,大概,就是不喜欢,就是不愿,我就是想这么做!”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哗”,突然,一阵沁入心扉的冰凉感觉将“沉睡”的萧洋唤醒。
萧洋眨了眨被水浸湿迷糊的双眼,轻轻摆动了下双臂,感受着身体的每个部分,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感知,随着意识愈加回拢,萧洋意识到,她正仰躺在水里。
随着水波起伏,周围乌黑一片,转头望去尽是透着深海般漆黑的水面,不知漂了多久,随着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依稀可以辨别出头顶熟悉的木屋房梁,她知道,她还在原来的屋子里。
保持着仰躺,萧洋平静地双手拨动着,向着隐隐透出微弱光线的门口划去。
可就在门框前,一个身影突然伸手从水下死死抓向了萧洋。慌乱的踢打挣扎中,萧洋摸到了裤袋里的工具,多次尝试终于艰难解开纽扣,握住螺丝刀柄凭着感觉奋力扎过去,记不清扎了几下,一感到挣脱就慌忙借力身旁的门框,快速大步冲上台阶。
一下子冲出地下,重新回到阳台上,浑身湿漉漉的萧洋看了看阳台外灰暗阴霾的天空,又转头再次望向那水波涌动的暗沉“地下室”出口,萧洋再次出现了一种急迫感。快步冲进家门,关门;再次跑入里屋,反锁房门,翻上大床,拿出螺丝刀,借着窗边微弱的光线,摸索寻找着窗户玻璃的螺丝位置。
一个,两个,拧下窗边上两颗螺丝后,萧洋着急地推了推窗户,然而玻璃窗依然纹丝不动。萧洋登时不得不接受它极有可能是对称固定的四个螺丝,正当萧洋在对边相对称的可能位置上,摸索着第三颗螺丝的位置时,“咚,咚咚,咚咚咚”,大门外传来巨大的砸门声。
猛地一怔,害怕得顾不上分神细听,萧洋一边颤抖着双手焦急摸索,一边心里不断自我强调:【冷静,冷静,先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随着怎么反复找也始终摸不到第三颗螺丝的身影,萧洋知道,她一定要镇定。萧洋努力集中注意力,忽视了所有的声音,随着心跳逐渐平稳,萧洋终于注意到了第三颗螺丝的位置,快速拧开,而随之,一阵更巨大的破门声响起,萧洋沉心拧眉专注对付着在第三颗螺丝不远处的第四颗。
终于,萧洋试着推了下窗户,打开了。爬上玻璃窗翻到铁框架上,弯腰一步步挪向另一边,耳边听着砸门声来到了卧室门口,萧洋继续拿出铁钳,专心对付着眼前框架上的铁丝网。不知不觉中,终于可以扒下一个勉强能容纳自己身形穿过的小洞,“砰!”
听到声音,萧洋立马转身推上窗,卧室的大门终是被撞开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快速向着窗边冲来。萧洋再次转身望着眼前的琅玕,却不知所措地怔怔盯着,铁丝网外铁框上,那挂着一把小锁的门,仿佛一下子被锁住了生的希望,【怎么办?没有钥匙。也来不及了。】
“砰”,巨大的身影扑到了床上,立马开始四肢并用狂乱地爬向窗边。萧洋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慌忙努力扒开铁丝网狭小的洞孔,挣扎着穿到铁丝网外。被挤在铁丝网和铁栏杆的缝隙间,萧洋艰难转身,顺着声音,那个模糊漆黑的人形身影正奋力拍打着玻璃窗,发出一片片沉重的闷响。
似乎感受到了萧洋的注视,人影的击打更剧烈了,竟然不一会儿,就一点点逐渐打开了窗边的缝隙。萧洋惊恐地望着越来越大的缝隙,而它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缝隙,漆黑的身影开始奋力缓慢挤向缝隙。
漆黑的头顶,枯白的双手,挥舞的胳膊,上半身,紧紧盯着那不断扭动着愈多探出的事物,萧洋极度不安地疯狂扭动着身体,极尽力气向后缩去。恐惧,不安,焦急……一切却突然刹那间,萧洋失去了所有的念头,对视上那腐白脸颊上,似乎故意露出的,盛满无尽恶意,邪怨,以及暴食的阴白瞳孔,恍惚中仿佛看到一股飘散而来的冰冷咒怨,紧紧的缠绕冻住了萧洋所有的思考。
漫长的绝望中,突然,萧洋感到脚下一空,半个身子落了下去,琅玕紧紧地卡在臀部。顿察出生的希望,借着两边的琅玕,萧洋用双手奋力撑起上半身,在多次尝试中努力调整身体的角度。终于,就在那个披散着一头凌乱枯燥长发的黑影,四肢着地快速爬来时,仅仅一米之差,萧洋成功将整个身子落了下去。
滚身爬起立马远离窗台,沐浴着逐渐沉落的黄昏,萧洋站在紧挨着的另一栋楼顶,平复着心跳,颇有感慨地望向一片漆黑死寂的窗台,随之,立马转身跑向前方比自己个头略高的屋顶,奋力爬去。仿佛一个警钟,心里响起一个声音:“时不我待”。天,快黑了。
扒着屋顶,手脚并用,终于将自己翻了上来。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屋顶,还不等回神,意识却不受控制地仿佛随着镜头般向后拉远,拉远,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个迷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