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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鹿的书店

晴天女主的养成方式 駄菓 2567 2024-11-14 11:10

  穿着登山靴沿乡间土路前往神社前,雁先走上马路,去到了昨晚夜晚蓦然回首的那家书店门前。

  生锈的卷帘门依然紧闭着,但二楼的窗里已亮了灯。

  二楼窗与一楼卷帘门顶的隙间,挂有一张刻着“小林书店”字样的木匾,能瞧见字划的沟壑中曾光鲜靓丽的红漆。但到了现在,不论当时用了怎样的好漆,也已经褪得黯淡无光了。

  “鹿!”

  他站在门前朝着那块木匾瞧了许久,仰头朝二楼亮着的那扇窗高喊一声。

  不多时,室内的人呼啦一声推开窗,探身朝雁这边看过来。身形消瘦的青年,头顶的杂发比起上次他回来时又长了不少,已经快要披肩。

  探出窗来的上身像衣架似地挂着一件白长衫。

  “第一天回来?”

  “昨晚回的。”

  “等我开门!”

  青年又呼啦一声关上窗,不过片刻,从侧边的室外楼梯下了楼。

  他走到雁跟前,先是用杂发掩埋着的那双眼睛上下打量一遍,继而注意到雁右手拎着的便当盒。

  “第一天就给我送饭来?”青年不掺杂质地咧嘴笑一声,露出整齐净白的两排牙齿,“怕我饿死在书店里?”

  下巴周围的胡子也是收拾地干净,和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管理方式全然不同。

  “最近在看什么书?”

  “黑雨。”他说,“之前可让你看过山椒鱼?”

  “同一人?”

  “同一人。”

  青年下身穿了一条卡其色的长裤,裤筒一直拖到脚跟,看着怎么也不太合身。

  皮带也是旧的,比那长裤还要不合身些。先前在他父亲用时最小的孔都箍不住他的腰,还教雁当时帮他裁量着扎了两个扣出来。

  再下面则踢踏着一双胶底拖鞋,算是他身上唯一一件从属于这个时代的新事物了。

  名叫鹿的青年摸出卷帘门的钥匙准备开门,雁阻拦一声。

  “今天不看书。”雁说。

  “有事?”鹿说。

  “去神社看看。”

  “去吧,最近那边似乎还是没什么人。”

  鹿把钥匙重新揣回兜里,从雁手中接过一份便当。

  “毕竟想来看的大体都已经来过了。”

  “你徒步去?”

  这里不是离神社最近的村,即使从山路走也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有一些原因,不想骑车。”

  “中午能回来?”

  “要晚上。”

  “那就晚上,给你拿几本书,顺带要你瞧瞧这些天我写的东西。”

  “投了?”

  “没投呢……拿不准那群文学奖的评委都想要听怎样的声音。”

  “写圆滑些不就好了?”

  “那还是我嘛!”

  刚还说着要让他瞧一眼写的文章,谈及此类话题,鹿又不大乐意地挥手驱赶。

  “得得……”他无可奈何地摇头,提着便当沿着路牙离开。

  “记得从这边回来!”

  “忘不了!”

  小林书店现在只剩下小林鹿一人。

  此次倒并非父母辞故的孤儿,只是父母两人都各奔东西不知去了哪里。

  母亲是受不了跟他父亲一起守着书店穷困潦倒的生活,在他尚还不能留有鲜明记忆的年龄便跑了。

  父亲则是在五年前的某一天留下一封信不知所踪。

  信里说是去了大西洋,还要去地中海,去欧亚与非洲碰撞的三角,用词是“总之大体就是那样一片地方。”

  除了信以外什么也没留下。走时带走了所有钱和值钱的物件,只留下此栋书店和几块稻田。

  这种乡下地方的书店一个月也卖不出几本书。

  稻田则像他家一样借给了村里还愿种田的人家,换了一年四季不断的稻米。

  他就靠着这些米生活,偶尔还有祖父旧识的老人送几篮鸡蛋或是蔬菜。

  不看电视不听收音机,只埋头看书,吃水有井中打上来的山泉清水,实在到了用钱的地方,就背着书去城里吆喝着赚些钱来。

  可纵使如此,每每与他谈及父亲离家的事时,雁一次也没有从他口中听到怎样的抱怨。

  “总比死了的好,有朝一日还能等着我去找他。”

  他总是这样说。

  另外一件常提及的事是他手中迟迟没有投递出去的小说。

  等小说获奖出版,就想办法卖了店里所有的书,只留一本《晚年》和一本《且听风吟》,只要稿酬到手便远走他乡。

  至于为何非要留这两本书,鹿的想法他大体也晓得——那是他最为欣赏的两名风格迥异的作家分别的处女作。倘若远走他乡的是一艘船,这两本书便就是沉甸甸的船锚。锚定他踏上远行的始,继而锚定未来哪天不定真能到达的终。

  鹿的创作与他写出的那些东西是完全无法放在一起谈及的两种事物。要是以业内的评判标准来下定义,他写出来的东西只不过是“勉强能称作是小说”的娱乐刊物;鹿的小说则毫无异议地足以称之为文学。

  因而即使把他与鹿放在一起作比,也断然没有他先行一步的说法。

  相反而是现在都还没投出稿件的鹿,已经先他一步走了很远。

  穿过稻田,走进山林,明亮的晨光霎时间消失在了视野中,光线陡然昏暗,深处断断续续刮来残留着夜色的冷风。

  林叶稀疏的路段,朝阳穿过隙间投下一道道光柱,在雾气的晕染下熠熠生辉。

  雁一边沿着石块铺就的小道前行,一边用眼睛四处搜寻,捡来一根砍柴人落下的粗枝,当作登山杖拄在手中。

  顺带着扶上树干,喘一口气,把身形消瘦的鹿抛去一边,回想起花咲的声音。

  那样清越的一声呼唤,好似就应该是在这样的山林间传来的,现在想起仍然能在他的耳边响起阵阵回声。

  继而想起的是那眼睛,那分外洁净的脸颊。

  不可遏止地去想倘若少女是站在这样的林间,清越地朝他传来一声呼唤,该是有多漂亮。

  恍惚间甚至给他这样一种理所应当的错觉——那间两面通风的病房全是假的,花咲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山林间唤了他的名。

  俏生生地站在熠熠生辉的光柱中,等着他走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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