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蠡转身离开，走到墨云身边时，脚步顿了一顿，在墨云耳边低声道：“若是你没法照顾好她，就请你把位置让出来。你是休妻也好，和离也罢，本王都不在乎。只要入了本王的府门，就没人敢传些流言出来。”

　　“不送。”墨云冷然应道。他还忧心着，没心情和周蠡说那许多。

　　周蠡也回以冷笑：“你早晚会知道，我们三人之间，你才是多出来的那个。”

　　周蠡走后，清月才昏昏沉沉地说道：“他说的话未必信得，信他还不如去喝苦药呢。”

　　墨云也如此认为，若是周蠡送来什么，倒是需要提防着些。但不过是屋里不熏香罢了，就算不见成效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便劝道：“说不定真的有效呢，试试也无妨。”

　　清月摇摇头：“有效是一定有效的，但应该与熏香无关，你见过什么样的玉石会与香料的味道混合变成毒药的。周蠡曾刻意提及连香囊都不要接触，我估摸着是他在那香囊上做了什么手脚，又不曾明说。你只需先将那香囊收起来些时日，便可知晓。”

　　墨云当即唤人找了个匣子，将香囊放进去，妥善保管好。便是这香囊可能是清月病因的罪魁祸首，墨云也不忍心将它丢弃。

　　连清月都尚且摸不准墨云是来自天界还是魔族，周蠡更是以为他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凡人，有些话自然不能说的太明白。

　　如今想来，周蠡是在香囊上用了什么来自魔族的手段，才会对她有此影响。但墨云为何像没事人一样？如今清月对墨云身份的猜测，倒更倾向魔族了。

　　清月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罢了，百年一过，便各自相安。大不了彼此消沉些时日，哪个神仙染了凡间的情字不是失魂落魄一段日子的。

　　生了这般想法，清月烦躁中又多了一丝怅然，小腹的疼痛更显剧烈。

　　墨云看见她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走近前去帮她轻揉小腹，生怕力道大了些雪上加霜，又怕力道小了不见成效。因此墨云整个人都显得僵硬，看上去甚是滑稽。

　　可惜清月现在是没空欣赏此景色了，好不容易小腹上的疼痛减缓了几分，清月按住了墨云的手。她有些话想问，并且不想再晚一刻。

　　“墨云，若是当日你我之间没有婚约，但彼此萌生了情谊……”

　　墨云用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唇上：“少说些话，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若是你回答的好呢，我心情就会好。心情一好，身子自然好的也就快了。”清月眨巴着眼睛看他。

　　墨云故意沉思良久，等到清月有些不耐烦了才微笑道：“婚约不过是我把你骗到手的办法之一罢了，你我之间的情谊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那一纸婚约，我也有很多办法把你骗进这府门，你就是不想嫁也没用。”

　　墨云说完，并没有看到清月如他想象的，露出开心的神色，反而眉眼又低垂了几分。

　　“那若是我爹娘不许，公爹和婆母也不许，连皇上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会如何？”

　　“怎么会，你相公这般风流倜傥，夫人有这般乖巧懂事，这门亲事两家求之还不及呢，哪有不许的道理。”墨云打趣道。

　　厚颜无耻！清月想翻个白眼，却发现自己连翻白眼的精神都提不起来。“假设嘛，如果就是不许呢？”

　　墨云一拍额头，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便难办了，或许我会趁夜把你带走，然后揭竿立旗当个山大王，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又或许，我会离开长安，在一个对你只有记忆的地方重新开始。一生很短，不够让我忘记你。一生又很长，可以让我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看她听得痴痴，墨云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这些都不过是假设罢了。事实是，你我如今已经结为夫妻，那便今生今世都不会出现那种假设。”

　　见清月还要问些什么，墨云故意打了个哈欠：“啊，累死了，今日为了早些回来，可是赶了一整日的工。早些休息，李御医不也说多休息才会好的快吗。”墨云说着，和衣在床榻外侧躺下。

　　清月愤愤地推了他一下，却使不出多大力气，在墨云感受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真是的，刚想夸你两句，没想到你这般不禁夸，没病都被你气出病了。清月脑袋一歪，拱白菜一般拱进墨云怀里，顿觉全身充斥着暖意。一整日都没太睡好，眼下倒是不久便沉沉睡去。

　　翌日晨起，清月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一骨碌就爬起来。翻了个身趴在墨云身上，在他耳边一直轻唤他的名字。

　　“墨云，墨云？快起来啦~”

　　墨云早就醒了，看她在自己怀里睡得酣，怕将她吵醒，就闭着双眼养神。

　　“精神这么好啊，就算是首席御医来医治，也没有好的这么快的。难不成是相公我怀里有灵丹妙药？”墨云缓缓睁眼，调侃道。

　　却是有灵丹妙药，但却不是你。清月见墨云醒了，拉着墨云坐起来：“你懂什么，今日可是个大日子，能受到好多贺礼呢。想到这些，这么点小病算得了什么。”

　　墨云扶额，他终于知道清月当初为何百般拒绝，婚期定在她及笄的同一天了。早知道这般简单，还请什么御医，带清月去一趟流云阁什么事都没了。

　　“好吧，你再躺上一会儿，我叫春桃她们进来帮你穿衣裳。”

　　墨云起身下去，不大会儿工夫就叫来了春桃和敛秋。

　　“少奶奶，今日便是不出席大家也会体谅的，毕竟都惊动了御医。”春桃担忧道。

　　清月脸色虽比昨日好了不少，但与常人站在一起，两厢一比较还是能看出苍白之色。

　　清月不在乎道：“不碍事，今日可是大日子，我若是缺席了，还要让咱们相府落人口舌。”

　　春桃又望向墨云，见大少爷也点头，才放下心来。大少爷可算是这府中对少奶奶最上心的人了，连他都说没事，那便是没事。

　　春桃脸上有些潮红，撸起了袖子，一副大展身手的样子。拉着清月就坐在了妆案前。

　　如意还是第一次见到春桃这一手，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也不知道春桃做了什么，瞬息之间，清月的脸色看上去已经与常人无异。

　　春桃像防贼一样，手上的动作都十分细微。其他的手艺如意想学她都可以教，唯独这个不行。多一个人学会了，她便是少了一次为小姐施妆的机会，手痒难奈的日子可不好过。

　　清月还道是会让她做收贺礼的工作，一路用跑的去了主院，春桃和如意都有些追之不上。

　　没想到礼节会如此繁琐，早知道就听墨云的不来了，在屋里等着贺礼送过来多好。清月腹诽着。

　　古丞相和丞相夫人代了荣王爷和荣王妃的工作接待宾客，众宾客入座后，清月的头发不知道被人梳了多少次，感觉头发都要被扯掉了。

　　这才开始拜父母，拜宾客。

　　“怎么又要换衣服……”清月渐渐有些失去了耐心，瘫在坐榻上，让春桃和如意替她更衣。

　　司仪在一旁提醒，清月机械化地做着动作。心里想着那些贺礼，感觉时间都变得浓稠。

　　“少奶奶，快结束了，您在忍一忍。”司仪也注意到了清月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很久没有变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抽筋。

　　清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方才这厮也是这么说的，可没见有些结束的迹象。

　　有一次跪拜在古丞相和丞相夫人面前，这次是要听长辈教诲的。丞相夫人倒是简洁，只说让他们夫妻和睦，又祝贺了几句便作罢。

　　古丞相一开口，清月就不禁感叹，公爹不愧是做文官的。说起话来就是文绉绉的长篇大论，完全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

　　墨云在旁看清月有些难奈不住的样子，摇头叹息。恐怕已经受不了了吧，爹说起话来，连他都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非要说成三四句，更别说此时一心想着贺礼的清月了。

　　好不容易看见了曙光，清月趁着古丞相换气的时候恭敬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古丞相愕然，他还有几句话没说呢，怎么就这般被堵了回去？还不等他开口，清月已经行了拜礼，被人扶起。

　　清月恶狠狠地望了司仪一眼，司仪缩了缩脖子，陪笑着示意清月稍安勿躁。心里很是委屈，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他只是按规矩办事啊。

　　司仪硬着头皮高喊：“笄者揖谢。”

　　便是让清月向父母，厅中宾客，乐师，还有这个可恨的司仪表示感谢。

　　清月拜谢了古丞相和丞相夫人，又拜了厅中众人，才对司仪行了个谢礼。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真是谢谢你了啊，有机会我已经好好‘暴打’你。”

　　司仪心里一惊，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对清月点头示意的时候脸上的微笑明显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