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清楚地看到,清月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郡主,您忍耐着些,这便结束了。”
这话你这厮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若是我再信你,那我就是傻。
“小的这次是说真的……”
你哪次不是真的?罢了罢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给我喊大声点,不然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做这工作了。”
这司仪是墨云从流云阁中找来的,此时却因清月阴沉的语调发自心底感受到恐惧。
“礼成——”司仪扯着嗓子,就这两个字喊完,似乎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古丞相起身向众宾客解释,清月今日身体不适,让清月先回屋中休息。古丞相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墨云说的很真,他也怕清月在这府中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清月心中感动,还是公爹知道心疼人,将之前古丞相长篇大论带给她的煎熬忘了个一干二净。
丞相夫人很是不满,今日是清月及笄的大日子,笄者中途离席算是什么?身上再不舒服,连这一会儿都忍不了吗?
清月离席后,墨云也找了个借口脱身,追着清月回了院里。
清月生龙活虎地在院中找了一圈,墨云到时,已经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地面,心里一遍遍默念着:院里没有贺礼,院里没有贺礼……
“月儿,你坐在地上做什么?”墨云还道是清月不堪重负,甚至坚持不到走回屋中。
清月抬头看向朝她走来的墨云,像是抓住了希望一般,没用墨云过来搀扶,就自己起身扑了过去。
“墨云,贺礼呢?”
“什么贺礼?”墨云把清月抱到屋中,才故作不解道。
“宾客们送的贺礼啊,不然今日起那么早,方才又受了那么多煎熬,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哦。”墨云恍然大悟道:“按规矩贺礼是要归到府中库房去的,母亲提前没跟你说吗?”
清月怔愣当场,面上有些癫狂的神色,忽喜忽悲的样子看得墨云胆战心惊。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些过了?这明明就是要被逼疯的前兆啊。
忽而清月低下了头,再抬起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门开的声响。
“墨云。”平安不知道怎么出在在了屋中,疾呼道。
“怎么了?”墨云还以为客厅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平安如此着急。
“我方才察觉到屋内又一股很是强烈的杀气,担心你应付不来……”
可屋内哪还有旁人,平安自然察觉得到,眼中布满血丝,嘴角挂着一抹癫狂笑容的清月,便是这股杀气散发的源头。
“少奶奶这是……”
墨云准备回头去看时,清月已经“飘”过了墨云身边,手中握着发钗,披头散发的样子再加上一身红衣,像极了受到极大冤屈的厉鬼。
“月儿!”墨云心中充斥了几分危机,若是放任清月这般出去,绝对是要出事的。
情急之下,墨云伸手去拉,几近用了全力。墨云却发现清月此时力气大的出奇,他用了全力竟拉之不住,被清月拖着快走到了门口。
“看什么戏呢,快帮忙啊。”墨云急道。
平安回过神来,上前拽着墨云,向后发力。
“月儿,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我这便让人把贺礼送过来。”墨云断断续续地开口道,生怕将这句话一口气说出,便会泄了力。
清月身上力道一松,整个人被拉着向后倒去,倒在了墨云怀里。
平安身上压了两个人的重量,有些喘不过气:“你能不能快些起来,再拖上一会儿要被压死了。”
墨云支撑了一下地面,将清月也拉起来。清月缓缓转身,看墨云和平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两个陌生人:“月儿?是在唤我?”
墨云和平安皆是摸不清清月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受了刺激,不知道如何开口回应。
“快让人把贺礼送来。”墨云对平安吩咐道,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拉回清月神智的办法了。
平安应诺,丝毫不敢多做停留。
清月自顾自地感叹:“这么低的视角,可是许久不曾有过了,看来这一世,运道算不得好。”
望着屋内仅剩的墨云,清月问道:“你是何人?我又是何人?此地是何处?”
墨云走近两步,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怎么连相公都不认得了?这玩笑可开不得。”
“相公?笑话,本君何时倾慕过男子,怎会有相公。”清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连鞋尖都看的一清二楚。懊恼地摇了摇头,托生成女子也就罢了,竟还是个如此不堪的女子。
“没想到此生托生成了女子,还真是不幸。不论本君与你有过何种过往,都不作数了,那时候毕竟是本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若是你与本君这一世的身份用情未深,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你放不下心中执念,本君只能道声对不起了。”
见清月要走,墨云当即拦在了门口:“月儿,你别这样,我心里可是害怕的发慌。我已经差人将贺礼送来了,你好歹看上一眼。”
“贺礼?”清月嘴角弯起一抹冷凝的弧度。“你以为本君是贪慕钱财之人?”
可不就是吗,这事还用得着我来说?墨云腹诽道。
“嘶——”清月感觉到头上有阵阵刺痛传来,手扶着额头,停下了脚步。随后眼前的画面便开始模糊,挣扎了半晌,终于陷入了昏迷,向前倒去。
墨云眼疾手快地伸手抄了一把,总算没让清月摔在地上。困惑萦绕心头,一时间忘记了清月还在昏迷之中,忘记了把清月扶到床榻上去请大夫。
为何会如此?墨云想不通。方才清月性情大变,根本不是疯癫的症状,反而看上去十分清明。两者一比较之下,似乎从前的清月才是假的。
“墨云,贺礼都搬来了,就放在院中。”
墨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示意平安出去时把门带上。
一直到入了夜,清月才醒转过来,一直守在床榻边的墨云适时地递上一杯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清月接过茶杯轻呷一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亥时正了,你倒是真能睡。”墨云见清月没什么异常,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思开玩笑。
一听闻此言,清月着急地就爬起来,对墨云抱怨道:“那你不早些叫我起来,连那些贺礼送了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耽误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墨云握了个空心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一声:“之前不是有人说自己并不是贪慕钱财之人吗。”
清月瞪他一眼,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给自己开脱也不找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贺礼呢?”清月不善道。
“在院里,我这就让人搬进来。”
“不必了,这么晚了别折腾他们了,我自己去院里看就是。”清月都来不及穿上外衣,只穿了鞋就跑出去。
说什么怕麻烦别人,还不是自己着急。外头寒冬数九的,这就么出去也不怕冻着,墨云忙取了件披风跟出去。
“春桃如意,来帮忙把东西搬到屋里。”
两人在屋里应了一声,抱怨着出来搬那些贺礼。
武安侯府送的倒是不少,估摸着是武安侯得知了自家媳妇的出格举动,有心补偿。
老王妃送了一对镯子,外观看上去并不奢华,清月却是认得的。这是当年祖父送给祖母的,如今却是到了她的手里。
跟墨云说起这对镯子的来历,墨云笑道:“老王妃这是在暗示咱们呢,以后咱们可得夫妻恩爱,别让老王妃失望才是。”
清月没理他,目光落上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在一堆装饰华丽的贺礼中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九殿下送的。”如意的目光有些期期艾艾,看来是收了好处的。
周蠡敢送,她还不一定敢接呢,谁知道周蠡葫芦中卖的什么药。但清月已经将匣子拿在手中,若是再放下便做的太过明显了。他们三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如意是不知道的,清月也不打算让她知道。只得忍着把匣子丢出去的冲动,打开看看。
先入眼的是一张字条,墨云听说是周蠡送的,叫春桃和如意出去,自己也凑过来看,屋内顿时弥漫着一股子醋味。
“人家送我的东西,你倒是比我还着急。”清月故意收了字条,吊墨云的胃口。
字条下面压着一枚戒指,上面嵌着一颗蓝宝石,搭眼一看便知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清月有些头大,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一枚戒指,不知道墨云有多小气吗?清月敢肯定周蠡是故意的,偏偏戒指上的宝石价值不菲,让她就这么丢了也舍不得。
“那字条,拿出来看看。”墨云扁着嘴,沉声道。
清月失笑道:“看你小气的,字条给你,我不看可行了?”
墨云这才悻悻地接过字条,展开后面上的表情甚是丰富,时而蹙眉,时而又舒展。
“算他还有些良心,这戒指上的宝石是给你治病用的。改天我把这宝石敲下来,做个其他的物件给你。”
清月嗤之以鼻,果然是好小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