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手指轻点了一下墨云的额头,要是再不阻止墨云会当众来个深拥。
“人都走了,别演了。”
听到门口急躁离去的脚步声,墨云和清月相视而笑。清月心道:原来撒狗粮的感觉这么爽,怪不得……
感受着夏日的炎热又席卷而来,墨云叹气摇头。月儿怎么这就罢工了,他才刚享受到这等殊荣,早知道假装周蠡还在就好了。
清月无视了墨云哀求的目光道:“我也该回去了,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我二哥也在宫中当值,看他过得多潇洒惬意。”清月合上墨云的折扇,放回案上。
墨云有些不舍,拉着清月的小手不愿松开:“你三哥好容易放行,怎么待了这么一会儿就要走。春桃刚才说的是让我送你回去,可见是不着急的。”
清月也不舍得这么快就走,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只能刻意抽空才能挤出来一些。但毕竟这是在朝中,就算墨云的这群同僚都低着头装作看不到他二人,传出去让人听了多少会觉得有些不体面。
清月想了一会儿,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几日荒废了不少时间,回头娘那边问起来,敛秋不好交差。”
清月从墨云那出来,怕遇到周蠡,没敢在宫里耽搁。
刚一进王府大门,清月只见一对汹涌撞入瞳中。
“给小姐请安。”
问安的是玲珑,清月有些纳闷。刚才玲珑还在棋楼,按理说有人看着不会让她偷懒跑回来才对。而且玲珑平日行礼都是敷衍了事,若是碰上清月低头走路不看她也当作没看到清月,今日倒是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看玲珑衣衫都有些不整,估摸着是一路跑回来的,两只白兔都在乱颤。清月顾不上问玲珑什么事急成这般样子,先在心里羡慕了一番。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颤得这般有节奏感。
玲珑感受着清月目光所在,心里有些别扭。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清月看她的目光似乎和之前的那些恩客很像。
玲珑开口唤回清月的神智:“小姐,九皇子殿下去了棋楼,看样子来者不善。玲珑回来的时候孙公子已经输了,而且盘面上很是不好看。殿下言语间很是不客气,还说要把旁边的当铺推了开成棋楼跟咱们抢生意。这会儿宋公子正挡着呢,说不定也要败下阵来。”
这些话都是周蠡吩咐她说的,玲珑从前在醉生阁戴的都是一张假面,演技甚是了得。此刻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硬是没让清月瞧出半分破绽。
清月思索了一下:“我先过去,你去跟三哥说一声,让他尽快过来。”独自面对周蠡,清月心里很是没底。就算墨云说了这些事情谁都不能告诉,拉上三哥壮胆也好。
“三公子出门了,说是有一位外邦来的友人今日要离开长安,三公子去送了。”
这话自然也是周蠡告诉玲珑的,先不说玲珑根本接触不到外邦来了使臣的消息,就算是她从哪听了一嘴,知道了张旭的底细,清逸出去做什么也不会跟玲珑交代。
但清月此刻没想那许多可能不可能,回屋本来是想找春桃,但春桃脚程慢了些,此时还没回来。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找了一个能当作信物的东西。清月犹豫了一下,还是交给玲珑。
“你拿着它,进宫去找我二哥,按原话告诉他就是。”
墨云才刚说了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找他,自己就找了二哥,估计让墨云知道了少不得要抱怨一番。清月如此想着。
不过清月担心玲珑见到墨云忘了正事,还是让她去找二哥来妥当些。清月交代完,和玲珑在荣王府门前分道扬镳。
玲珑拿了信物,进宫没受到任何阻拦。都无需向宫女问路,径直朝着墨云所在而去,可见玲珑对宫中构造的熟悉程度还在清月之上。
玲珑拍门,得了允许才进了屋中:“民女玲珑给古公子请安,给各位大人请安。对了,现在应该叫古大人了,玲珑还未祝贺古大人得了职位。”
墨云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如何称呼,随意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月儿不是让你在棋楼帮忙。”问话的时候也不抬头,眼睛一直搭在文书上。
玲珑听到墨云对清月的称呼,虽已经有些习惯了,脸上还是显出一丝不自然。
“玲珑怕公子辛苦,就向小姐请命来照顾公子。小姐或许也是关心公子,没做什么犹豫便应承了玲珑。”
墨云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玲珑身上,皱着眉头。没做什么犹豫?墨云深知清月对别人的感情很是上心,有一回只是随意说起绿漪姐姐到了适婚的年龄,就拉着他念叨了整整一晚上没睡觉。如今这是要连玲珑也成全了?心还真是够大的。
“在当值期间,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像什么话,你只需要帮月儿把棋楼的生意打点好就是。”
墨云下了逐客令,玲珑神色间有些黯然。
古公子这是在提醒我本就是个风尘女子,现如今成了丫鬟,更加配不上他了?
玲珑眼眶里含着眼泪,遭了墨云的制止没敢上前,也不愿离去,就这么站在原地。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看了甚是心疼。
墨云的一个同僚起身过来想劝说一番:“墨云啊,就是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这屋内坐着的谁家中没几个通房。这女子虽然比你大了几岁,但对你的心意看着倒真切,想必荣小姐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计较什么。”
瞧见有人帮着自己说话,玲珑感激地看了那人一眼,期期艾艾地盼着墨云给出答复。
又有一同僚过来,好不容易有热闹岂可不凑。
“我说老刘,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之前你不是没看到墨云和荣小姐那般浓情蜜意,怎么还来撺掇墨云纳妾。莫不是你自己看上了这姿色绝佳的丫鬟,你跟墨云开口,墨云还会因为一个丫鬟吝啬?”
墨云心道:爷当然不会,当初就没想把玲珑带回来。谁想要赶紧帮他带走了这个麻烦,就是不知道清月会不会心疼这棵摇钱树。
对被称作老刘的同僚道:“刘兄若是真看上了玲珑,卖身契送给刘兄也无妨。不过月儿的棋楼还需要玲珑揽生意,刘兄若是能说动月儿,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听得墨云如此说,玲珑发急。但想到若是自己直接拒绝,便是当众让墨云下不来台,更何况如今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墨云这话算是同意又像是拒绝。老刘也摸不清玲珑到底只是个普通的丫鬟,还是墨云身边伺候的。
见玲珑的情绪有些失控,老刘打圆场道:“这厮就爱开玩笑,他说的话哪能当真。君子不夺人所爱,就是我真看上了这丫鬟,也就是得空到古兄府上多看两眼,回家自己羡慕。”
再待在这里,只会徒增感伤。玲珑对屋内的几人屈膝,目光在墨云身上停留了半晌,低头退了出去。
宋青书背对棋楼门口而坐,周蠡坐在宋青书的对面,目光一直在棋枰上和棋楼门口徘徊。
一看到清月的身影,周蠡顿时对棋盘上的输赢失了兴趣。卖了宋青书一个破绽,几招过后宋青书放出胜负手,周蠡投子认输。
周蠡本来是打算等到清月就发力赢下这一局,但他似乎是看轻了宋青书。与宋青书对局时,完全不似和孙世澈那般游刃有余,竟几次有些险象环生。之前还听说孙世澈和宋青书只有几步之差,看来是被人传得过了。
“这位老兄是外乡来的吧,长安城谁不知道青书公子的名号。”
“就是就是,之前话说的那么满,现在丢人的不还是自己。”
见宋青书赢了,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不光是一局棋的输赢,还关系到他们长安棋士的名声。周蠡刚一显现败势,就有人想出言讽刺,还是忍到了一局棋毕。
更有甚者说话不留半点客气:“哪里来的井底之蛙,谁不知道长安城的青书棋艺天下无双。自认学了两年棋,就能与国手一较高下了?”
不对,听这些围观人话里的意思,再加上周蠡现在衣着低调,怎么也不会被人一眼就看出是个皇子的。玲珑却将周蠡的身份说的那般清楚,莫非……
不知道为什么周蠡要隐瞒身份,但既然出现在棋楼,就一定是想要找她的。清月可不想让围观的人以为来找她的是个不明身份的,说出去保不齐有人会多想。
清月向周蠡行礼:“殿下日理万机,竟还有雅兴来我棋楼坐坐,清月不胜荣幸。”
刚才围观讥讽的几人住了嘴,感觉身上直冒冷汗。这人竟然是个皇子,那他们刚才不是在辱骂皇子吗?希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周蠡微笑回礼:“本王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颇喜此道。这长安城中谁人不知,当今世上棋艺最高超的棋士就在观月棋楼,本王也是慕名而来。”
周围马上有人附和。有的将宋青书的棋艺浓墨重彩地装裱了一番,有人赞叹周蠡的棋艺也是举世无双,一时间马屁声此起彼伏。
周蠡斜着眼瞟过去,拍马屁时笑容最是谄媚的那位,正是之前出言最不善的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