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君,醒醒,醒醒。”是土跖的声音,看来我没被拍死。
“唔,好疼啊。”睁开眼想起身靠着却又重重的跌回。
“你,你,你的眼睛!”土跖吓得倒退两步差点撞上身后的洛宁。
“是我的眼睛啊!不好看么?是他自己想不开非要结契。”寻着略带嘶哑的声音看去,门扇上坐着一个人,眉目清秀,头顶四角,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链子。
“你现在已经是王上的坐骑,别太狂妄!”洛宁抽刀而立气势汹汹。筱筱连忙拉住她想要缓和气氛:“洛宁你别生气,伤了他对我主人也不好。逆云犼你也好好的,你一直也不说话,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不能一直叫你逆云犼吧,既然主人已经与你结契证明你对他很重要,我们应该好好相处啊。”
“璟渊,上古神兽逆云犼,先魔祖未成大业时就随身相伴的坐骑,称王之后的魔族第一权臣,二人兄弟相称,交心过命,相传整日戴着面具无人见过真容。先魔祖在神魔大战不久后殒身,逆云犼失主发狂残杀魔族数千人。其实你是喝多了耍酒疯,杀的也皆是密谋叛逆之人。这萧和扳指都是他遗物。我说的对么?璟渊。”我盯着逆云犼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他也同样紧紧的盯着我。一道黑影闪过,逆云犼扯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床上直接拎在半空,怒吼着:“你知道还这么做!”声音大的快要震聋我的耳朵。“因为他在魔王殿梁上给你留下了一句话‘魔族功业万载,情承千秋璟渊’。不信自己去看。”土跖他们想要出手阻拦被我抬手叫停,他不会杀我,他不怕死不怕人心阴险,只是一直接受不了挚友的离去。瞪着我的璟渊愣了一下把我摔在床上就一溜烟不见了。我知道,他是去证实我说的话。
扶在床头喘了半天才稍微平静,“土跖,水澈他们呢?”刚才就发现他们不在。“逆云犼的萧声有致幻作用,幻境里会见到自己内心最想见到的人,或爱或恨,他们都受伤了。”
用过晚饭,月朗星稀,我来到大殿的时候璟渊还在梁上坐着,我扔给他一壶酒,摆手招他下来,“是第一次这么狼狈么?”璟渊接过洛宁手里的点心,扶着我坐在台阶上,我笑了笑:“不是啊,最狼狈的时候连心都没有。呵呵。”璟渊拍了拍我的肩:“明天继任大典我做你的坐骑。以后不会让你比这更狼狈,相信我。”相视一笑,碰壶相应,洛宁进来拿着面具递给璟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王上,伤还没好呢,别喝了。”“没事,我俩说会话,你去帮我拿个衣服,然后也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还要拜托你。”
璟渊我俩喝到很晚,他跟我讲了很多史书上未曾记载的过去,我也跟他说了很多我才刚知道的自己的故事,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洛宁一直在门外来回巡视,直到璟渊送我回去休息她才告退下去休息。
次日,魔界祭台高阶入云,高官名仕盛装出席,我乘着逆云犼在大众的议论和欢呼中前行,后面长长的仪仗卫兵,整齐的脚步声混杂着扰耳的议论:“诶,听说了么?这魔王自己一个人收服了逆云犼。”“那是魔祖显灵亲自点拨的,能不厉害么?”“什么呀,这么厉害开战之前干嘛去了,还不是来捡功劳的。”……“妈妈,这叔叔怎么戴着面具呀?骑的怪兽怎么也戴着面具?嘻嘻,是因为长得丑么?”“别指!怎么不听话呢!小心一会叫怪兽吃了你!”……“这魔王是先王亲生的么?听说生下来就是死胎呀!”“别胡说!小心自己的命!”……“看呐,新任魔王好帅啊,听说还没有夫人呢!”……
行至祭台下,我俯身对璟渊大礼相邀,在众人的惊呆讶异中,我俩并肩走向祭台最高处,愿以后我们互为铠甲。典礼过后又是觐见又是酒宴歌舞,折腾了足足一天,月落西南才结束流程。回到卧室直接摊在榻上,躺着的感觉真好。
“主人这是怎么了?”筱筱端着碗面走出来,上前解去我的头冠袍带。
“累的呗,东西又吃不惯,伤又没好利索,撑了一天不错了。”摊在我旁边的璟渊说着伸手拍了拍我。
“魔族的食物多是生冷毒物,这样的食物和习惯有利于他们的修炼,王上可能还不习惯。”洛宁站在旁边接过筱筱手里的衣服,又顺手在自己的兜里掏着什么东西,是一个红色的珠子,递给我让我吃掉,我茫然的看着她不解其意。
“鬼狼族舍利子,吃下去可以不受蛊、咒、毒所噬。今天这人多手杂,吃了吧,以后也省心了。”璟渊端着面碗边吃边讲。我抢过面碗和筷子,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这是给我的,全素的没看出来啊,这个肉的是你的!”璟渊吧唧着嘴不情愿的说:“小气。吃了吧。看是不管用的!”璟渊掐着我的手直接把那舍利塞进我的喉咙,把我噎的一口气没喘匀咳的厉害,洛宁和筱筱连忙过来拍我的背给我倒水,璟渊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咳,咳,咳,筱筱,土跖他们哪去了?怎么不见人影啊?”我喘匀了气,尽量平和的问。“他们刚恢复好就走了,说是去玉鼎山。”筱筱连忙把面重新递给我。“哦,知道了,璟渊,你知道上任魔王的下落么?”吃着面顺便问了一下璟渊。“蛇山。”璟渊秃噜着面条用筷子比划着支吾的说。“吃完饭一起。”我也顺势支吾的比划着门口。
蛇山,距离十三岭不远的一处无人山谷,长满各类植物,存活的生物却只有各种蛇,有毒无毒的怕是有成千上百种,看着眼前无路的山林,璟渊洛宁和我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敢上前,璟渊率先开口:“这山上成精的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不会想硬冲吧?”洛宁耸耸肩拔出腰间的刀:“没办法,冲呗。”
“洛宁,收起来,杀气太重啦!我记得书上记载我的剑可以舞出红莲业火是吧?”我说着转头看向璟渊。璟渊闻言一愣,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不会,不会是要放,放火烧山吧?”我看着他挑眉一笑,没错,我就是想放火烧山,当初决定弃养我的人我也没必要留情。
“洛宁,向山上报个信,我还不想滥杀无辜。”我的目光停留在剑光里,嘴里说着,心里却希望别伤到那无情的人。璟渊偏着头偷瞄了一眼,抱臂席地而坐向洛宁说:“射箭报信的时候把山顶方圆一里留出来,这家伙想自己动手。”听的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懂我。”我摆了摆手,洛宁手里弓箭连发。
半个时辰后,璟渊萧声婉转动听,萧声中我手持赤爵剑随音起舞,剑气所指业火炡炡,黑烟弥漫。随着红莲业火逐木自燃,我们一行三人踏着灰烬说笑着向山顶走去。
洛宁:“你怎么知道上任魔王在这山上?”
璟渊:“呵呵,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就看我想不想知道。”
我:“洛宁别听他胡说,他刚从洞里出来就把这一片溜达个够了。”
璟渊:“你怎么这样,我这点神秘感到你这都没了。”
洛宁:“这跟他溜达有什么关系啊?”
我:“魔族这么长时间可以让一个没有爵位的女人持政多年,想必老魔王从后有所指导,所以他的去处不会太远。这次大乱这座山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兵马踏足的地方。”
璟渊:“想这么多,算计这么深,你是被多少人害过啊?现在连亲爹都要给烧死。”
我不禁驻足皱眉:“在这等我吧,我自己去就行。”我只身来到山顶的柴院里,一间茅屋,一个草亭,一棵柳树,一株兰花,院落干净整洁,屋檐下的老者见我破门而入拎着磨了一半的刀站起来看着我,看我持剑而立出言相问:“你是暅珩?这火是你放的?”我长叹一声苦笑回应:“叫我魔王大人,我不叫暅珩,你认错人了。”我笑着,举起剑收起业火走向他的面前。
“儿子,别伤他。”一个妇人声音在身后响起,回身一愣间怒气尽消,兰花处一个缥缈身影,是我的母亲么?以自己的半生精魂为我续命的人,心好痛,剜心剖腹的痛。“母亲,我来了,我来带您回家。”我单膝跪地,背手收起那满是杀气的剑。
“儿子,你长大了,让娘好好看看你,娘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还能再看你一眼,以后娘会在你心里一直陪着你。”那兰花在我眼前失去光芒,又逐渐变黄,我撩起衣袍连根带土抱进怀里。没有悲伤,没有难过,没有泪水,没有声音。
璟渊和洛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用萧捅了捅我的翅膀:“振作点,你爹怎么办啊?”我振翅飞走,半空中留下“随你处置。”的余音。
蛇山之行回到十三岭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呆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看着园子里唯一的一株花,还是自己的母亲,这心里五味杂陈。
“换心之术不是无法可解,只是这禁术现在书本上已经没有记载了而已,伶兰氏还是可以回来的。只是要解这秘术还需要冥王的帮忙。你也别发愁,小道消息说冥王失踪多日了,明天天界述职你可以找借口去冥界。天命之下名正言顺。”璟渊从亭檐上倒吊下来跟我说话,我却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应该是一回来就看见书房那一地的书了吧。我目光远眺,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心底的悲伤:“我没事,明日天庭述职让洛宁随我同去,你先去冥界探探底。魔界冥界几乎同时出事必有蹊跷。”璟渊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连连叹息。“叹什么气,我还不至于失了心智。”璟渊并没理我,自顾自走开了,快到转弯时探头丢下一句:“你爹我圈禁起来了,挺担心你的,或许他有他的不得已,心情好了去看看。”余音随着背影消失在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