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南风嘴里说出的话永远都要比脑子想的快,虽然他知计宸泽的苍白无力全因用心钉的缘故,可看着他已经挺过来就搭着他肩膀道了句“想去万善殿的屋顶”。计宸泽一向不是个会拒绝别人的人,慕悠游帮他拒绝还被驳回,强行拿着酒壶四个人上了房顶。
明月清风,心情舒畅。
利南风举着酒壶站起来,兴致高昂,“来,我们庆祝一下。就庆祝阿姐得到亓泮的认可,白芷成为白殿主,我找到了真正的阿姐,还有阿泽平平安安,当然我们每个人都能平安。”
慕悠游扬着脖子一饮壶中酒,“我没想到亓泮会借着这个机会答应帮助我,不过我真的感谢你们能在危机时刻赶来救我,倘若你们不来恐怕……”
“所以说我们没让洛殿主走是好事,亓殿主有句话说得好我们年岁尚小,宫中还是需要一位资历较深的长老帮忙才行。”利南风许久不喝岁和的酒竟也有些不习惯,辛辣的口感让他吐了吐舌头。“阿姐你有所不知,这次就是洛殿主提议一定要来帮你,当时亓泮真的想放任你一人去涉险,但还好他坚持说服了他。”
慕悠游道:“我定要亲自去拜谢洛殿主才是。”
白芷突然一本正经站起来,双手捧着酒壶一揖,“借这个机会,我也要感谢魔君的收留。你不仅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还相信我。魔君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慕悠游摆摆手,这个世道复杂,她没有火眼金睛也无法分辨谁好谁坏,但就如良修一样,真正的丑恶迟早都会显露出来,而善良永远都不会消失。“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要靠白芷多多帮助才是,你看我们这一群人没个省心的,你操心的事还在后面呢。”
白芷眼睛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确实如此,都不是令人省心之人。可白芷素来乐善好施,利南风说得对,明明她可将树藤唤去打人但却偏要斩下他们救人。
她腼腆道:“应该的。”
“对了,你以后可以和亓殿主多切磋切磋医术,别看他嘴上不说,估计心中早对你赞叹不已,恨不得每个术法都想知道怎么弄的。”利南风哼哼了几声,他当真对亓泮这个人又爱又恨。
月影婆娑,溯水河波光粼粼。
计宸泽酒喝得精致,偏要倒在杯中慢慢细品。此时杯中映衬着月光,将酒照得透亮。
利南风在凡间见到人们喝酒的时候会玩出很多花样,而左缁山中并没有能同他如此玩闹的人,他早就想试一试了,眼下正拉着白芷两人坐在一起用手来回比划着。
慕悠游自己多饮了几口,脸上又泛起一片红晕。脚下开始轻飘飘,但好在头脑还算正常。晃着走到计宸泽身旁坐下,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去追问,所以对计宸泽手臂受伤又刻意回避的事权当不知。
话一出口,却拉着长声,显得酒量实在有些低,“阿沉,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安静的坐着了。”她俯身望去,溯水正湍急的流着,游鱼却坚持不懈的逆行,仿佛出征的战士般意志坚定。
计宸泽拿过她手里的酒壶换成自己的杯子,“魔君还是用杯子喝吧,岁和的酒恐怕你还要适应一段日子。”
不说还好,她早就想知道为何魔族的酒尤其是岁和的这些,明明看起来和别的酒一般无二,可只要她一喝就会立刻上头。原本她不是饮不起之人,想当年三壶胭脂醉后还可以去迎接夫子的随堂考,现在看来这喝了岁和的酒就被人比下去了,丢人。
接过酒杯,恰巧玉盘落在杯中。慕悠游莞尔,“我倒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岁和的酒当然与外面不同,它采取的乃是特别的酿酒方式。根据酿酒人的不同则施不同法术,某种意义上酿酒的方子变成了千千万,外人是无法抄袭或沿用的。而北漠的中心湿润地带多竹木,酒在一系列研磨搅和等工序后多放入竹筒内发酵。待到一年后再拿出来放在火上,配合饮酒者的喜好,调兑不同的口味方可。若是欲酒更烈则要多放上几年。这也就是为何酒香甘冽上头的原因。但由于岁和的人会经常喝到这种口感,久而久之便不觉得不适应。
慕悠游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她喝到的酒都会觉得似曾相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一种,原来都是这种酿酒方式造成的。
抢过计宸泽手中的酒壶,现在知道原因便需要再仔细尝尝,往杯中续了些一饮而尽,觉得还不尽兴。
“太少了。”慕悠游摇头,眼睛全盯在酒壶上。
计宸泽捂住怀里的酒壶。以前他没见过慕悠游喝醉所以不知道,可她一旦喝多说出来的话专往人心里钻,不仅如此还会扑倒别人。他侧过头看了眼利南风,若是她扑到他的身上,那小风定会一路抱着她回寝殿。
计宸泽心中蹦出两个字,“不行”。
“拿来,这是魔君的命令。”她伸手去抢计宸泽的酒壶,终还是被她夺到手中尽数喝干了那里面的酒。
计宸泽长眉微蹙:“不能再喝了。”
慕悠游道:“我们家阿沉什么时候会管我了?”
利南风划拳的手停住,转过身看着他们,“什么时候变成‘我们家的’了,阿姐,难道我们不是你家的吗?”
她哼哼一笑,醉意全摆在脸上,“都是我家的,小风,白芷,你们都是我的,连亓泮,哼哼也是我的。”说罢突然站起夹在两人中间,一左一右的将他们搂住。“我们家小风长得这般俊俏,说起话来讨人喜欢的紧我喜欢。还有白芷,温柔贤惠,天底下哪个男子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可你们都在我手里,都是我家的。”
白芷用手帮她扇风,“喝,喝多了?”
“没有。”慕悠游摆手。
利南风愣了半晌,得出一个结论,“以后我们还是少让阿姐喝酒吧,喝点别的,对,亓泮那茶我觉得就挺好。”
听闻此言,白芷和计宸泽齐声笑了出来,利南风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慕悠游左拥右抱,发现少了个计宸泽,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心头宝哪能随便说丢就丢“小风,不要你了,还是阿沉好。”既然无法雨露均沾,只好选个最喜欢的,然后便从利南风身上蹭着又爬回到了他身边。
计宸泽二话不说,也没回绝,自然地张开左臂,慕悠游就顺势靠了过去倒在他怀里小憩起来。
利南风从这一系列的举动中似乎看出了些什么,瞠目结舌拽着白芷不放,两人都各怀心思的研究着这其中的含义。
半晌,白芷干咳一声,数着房顶上躺着的酒壶,“一、二、三……七,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喝够了,各自回去休息吧。对了阿泽,就麻烦你带魔君回去休息了。”
计宸泽垂首,脸上一热,“嗯。”抱起慕悠游,严肃地朝着两人点点头便匆匆离去。
利南风在万善殿偌大的屋顶上风中凌乱,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阿泽这家伙喜欢阿姐,想做他姐夫!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指着计宸泽消失的地方道。
白芷无辜的摇头,“我也是才来的呀。”
利南风无语,只得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可他还是想表达出来,一副怨妇的模样插着腰,朗声道:“阿泽你小子自己给我说清楚啊。”
两守卫听到声音再次仰起头,互相对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
慕悠游的寝殿就在万善殿之后,从前计泓尘就住在这里。尽管他身为慕悠游的内侍却碍于性别从未跟着进来过,而且他近日又回到暧暖阁去住,很久没涉足此处。一年之久计宸泽才再次踏进殿中,室内却依然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不管是屋中的陈设还是柜中的书籍,一切都按照他父亲在的时候那样。唯一不同的是,慕悠游放置了很多红色的蜡烛,红蜡已有很多滴在烛台上。
燃亮红蜡,一室暖意而出。她时刻记着计泓尘对她的恩,就连桌案上那一盘无解的棋也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慕悠游被他扶着走向床边,她努力揉了揉眼,发现有三个阿沉,追着其中一张脸埋怨道:“这酒后劲真大,阿沉,我们去喝胭脂醉吧。”
计宸泽躲避着她的侵袭,道:“你喝醉了。”
她回道:“我没醉,是这酒太怪了,太奇怪了。再说你见过哪个人醉了,还,还能说话说得如此有逻辑?”
计宸泽一手扶住床头,一手将她拽过来安抚在床上,劝她快些入睡。微风入室,烛火一晃,照在他脸上,温柔而和熙。
慕悠游见过很多俊俏的男子,楚濯清、徐诚、澜止,就连天宫的大殿下也是一派威严英俊。可在她看来,他们都不如眼前这男子面容温和如玉,身姿清健挺拔。
她看了几眼都未看够,两条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将正给自己盖被子的计宸泽拉得距自己更近些,“阿沉怎的生得这般好看?”
计宸泽被这个动作惊得心脏砰砰快速跳动,他们面对着面,他多希望用心钉此时可以起作用,压制住这作乱的心。
两人仅有一指之隔,慕悠游睁开了双眼,“你小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呢?”
计宸泽双目无法移开,她离开他七万年,他少了七万年可以看她的时间。没错,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够。“你真的喝醉了,快休息吧。”
“不,我今天好开心。你知道吗亓泮终于答应帮我了,等我取出撼天剑,就去给计泓尘和我父亲他们报仇。等,等我报了仇,阿沉,阿沉愿不愿意和我游尽这八荒六合,还有看遍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呢?”慕悠游没完的叨着,尽管是酒后之言,但他都愿意相信。
计宸泽把她散乱的发丝别过耳后,“好,我都听你的。你现在该休息了。”
“我不要嘛,明天又要做回那个魔君了,你就让我现在放肆一下。”她边说边转身,死死拽劳计宸泽。
计宸泽脚下一滑,被她带着翻身躺在了床的里面,如同八爪鱼般手脚并用缠住他。
“魔,魔君……阿游……”他想从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这样他就可以撑着坐起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房中温暖又熏了从白芷那处得来的助眠香,慕悠游的神志不多时就要见到周公,听到他喊自己又抬起头。“这就对了,阿游,我是阿游……还好阿沉你还在……”说罢朝他吹了口气,凝视着他。
计宸泽的确很久没有唤她的名字,因为他觉得如若让她稳当的成为岁和的魔君,首先要从气势开始。他又何尝不想喊她的名字,从前他喊不了,现在他只想一遍一遍喊到她厌恶为止。
慕悠游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计宸泽神情散乱根本推不开,也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得不停告诉她,“阿游,你该休息了。”
不知是不是酒意开始消散,她点点头,“……嗯,是该休息了……”
计宸泽放下心正喜终于可以全身而退,不料慕悠游摩挲了几下他的脸颊,一口亲在了他的嘴上。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试一次之后才知有时候强扭的瓜它还就特别甜。
……
不仅容易醉酒,还容易乱性。
不日,在计宸泽的强烈坚持下,岁和的村子中便张贴了一条新的告示:急寻精通普通酿酒之人。
流光小剧场
利南风: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您好当事人,请问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计宸泽:(低着头,沉着脸)……
利南风:当事人,当事人?
计宸泽:……你,你说的是哪件事?
利南风:(瞳孔地震)……难道还有二三四五件事?
计宸泽:……没……
利南风:(怀疑的眼神)好,那我们就请当事人说一下第一件事情好了。
计宸泽:无可奉告……(一溜烟跑远)
在那之后的某一日,白芷无意发现了计宸泽掉落的一个本子。
翻开一看竟是当日利南风采访计宸泽时的稿子,问题下面都被他仔细地写了答案。
白芷:我当时害怕极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看不清白芷为了满足八卦心还是努力看了几眼)……可我也很是兴奋……
从此白芷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闷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