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和”到底是什么?慕悠游一点头绪都没有。是人名,地名,族名?绞尽脑汁后她觉得可能是后者。阿沉兄长看自己的那幅表情,足是要将她吃掉一样。这得是何等的仇恨才能表现于此?
他们二人消失在自己面前,慕悠游还有些担心阿沉,方才他兄长那副样子定是将自己看成仇人了。她很聪明,她发现他是在看到自己属于净天宫后才这般态度的。只是她和师兄才成为净天宫弟子,没有人告诉他们净天宫是否有仇家。可他们已成为弟子,按常理来说就算不是师父,时沁师姐也该将如此重要之事告诉他们。但谁都没说。阿沉的兄长定会回去将他狠狠教育一番。
慕悠游向来自食其力,没人告诉她的事情她都会以自己的办法知道。所以她决定偷偷去探索有关“岁和”的事情。
蹑手蹑脚回到净天宫宫门处,天空早已坠起点点繁星。慕悠游第一次夜归,不知从何处进去,一时无从下手。围着来时的小路绕了几圈,最后决定老办法施个隐身术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
今夜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熟悉一下净天宫的内部结构,或者了解一下诸位师兄师姐的喜好,打听一下藏书阁里都有什么,最重要的是寻找有关“岁和”的事情。想想就觉得兴奋,便加快了步伐。
隐身术算是除去水系法术之外,慕悠游最能运用自如的法术,用在逃课躲避上面屡试不爽。如此,眼下竟可躲避门里门外一众魔兵守卫成功到达所住的位置。
早先出去的时候,慕悠游怕天气有变为自己多添了一件轻纱的袍子,现在穿在身上从头兜住,再加上有隐身术加持,别提有多安全。寻思着只剩最后一道院门了,千万不能有闪失。走过一道木桥,桥下的莲池中一尾鲤鱼似乎察觉到有人经过,猛地跃起溅出一地水花后游过莲叶间,带起莲花摇动不止。
澜止背靠假山后的石凳上,左手拿着一壶酒,右手枕在脑后正眯着眼神游太虚。不注意的人根本不会发现假山后面还会有人。
慕悠游格外小心翼翼,用袍子遮住脸颊快速通过这一带,只需再快步走上一百步,就是她的屋子。
每晚闲来无事时,澜止便会来此休息一阵,或假寐或养神,因每日皆是如此,所以日复一日便对这周边的声音非常敏锐。
风吹雨坠、游鱼戏水、水滴划过莲叶,偶尔间有人经过。可今日却多了有节奏的走步声,两轻一重,脚步微急。
澜止朝四周看看,并未发现有人经过,可方才莲池中的鲤鱼反应明显不对。察觉出与以往不同,澜止便特意开了素有点睛之术之称的观眼诀一看。
慕悠游只知道隐身可以躲避守卫和夫子,但哪知逃不过有心之人。眼看离房间又进一步,突然,“啪”的一下肩膀竟被人从后面拍住。
她不敢回头,也不知道是谁,心里暗示着最好是师兄或是时沁师姐。紧闭着双眼意图逃避这个现实,也不敢将隐身术解开,只得愣在原地。
等了半晌感觉没有事情发生才敢将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却惊见澜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站在透明的自己面前。
澜止对着空气道:“出来吧,早发现你了。”
慕悠游还打算装不知道,踮起脚尖想从澜止身旁走过去。时沁师姐跟她说澜止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是依她来看,分明是心机很深。
“快点,再不出来我可要喊人了。”澜止催促道。
被澜止催得没了办法,第一日的拜师礼还未过,决不能找麻烦。澜止这人看似胡作非为,但也许同他说正经事也是可以好好交流的。她这样痴心妄想着。
慕悠游消掉隐身术的时候,连同袍子也一起变没,此刻正心虚的站在澜止面前,被对方投来的犀利目光仿佛看透内心般浑身不自在。
反而澜止被她无意扭动了几下的身体扰了心,因心中有鬼而紧张得冒出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停在她如羽扇般的长睫尾端。她身体一动,汗便顺着脸颊流经脖颈。
澜止吞了吞口水,被自己的想法震惊。
慕悠游脱下袍子才觉得凉快一些,又不顾形象的用袖子去擦汗。“澜止君?”
他从慕悠游粗俗的行为中清醒过来,轻咳一声:“干什么去了?”
“没,没干什么去呀。”
澜止怎会轻易相信她的说辞,二话不说抬起拿着酒壶的手就想去打她的头。刚一抬起手就隐约闻到一阵酒气,不是那么浓烈,也与他手里的酒品种不同。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将身子探出去些在她附近嗅了嗅。发出最后的警告:“你饮酒了?”
两人相顾无言,都想用眼神将对方杀死,空气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别的院中有人走路的声音。片刻,慕悠游败下阵来。能让澜止信任自己的办法就是同他说真话,只有整颗心都真了,这种人才能信。
她弯下腰朝澜止一揖,“澜止君。”
对方撑着腰,不屑一顾的单脚点着地。“叫师兄。”
慕悠游心想,“忍你”。便再拜:“澜止师兄。”
去没成想刚放下面子喊了师兄,澜止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还是叫澜止君吧。”
“……”慕悠游欲哭无泪。
她刚来不知道,净天宫中就连年岁最小的徒弟都晓得澜止的秉性。他认真的时候别人则都需要跟着他认真,但倘若他不认真的时候便叫人闻风丧胆的害怕。从小时候起,澜止就是净天宫出了名的一朵奇葩。
徐诚此时经过鹭亭恰巧收到良修老友海戊君的来信,说是修炼出关,不日便来拜访有事相商。想到当年海戊君头次来魔宫做客,澜止跟在他们身后做的那些事,徐诚不仅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可怜的佩剑。海戊君就像一个发条,只要他一来,澜止便打开模仿的机关。整个净天宫都搞不懂为何他会如此崇拜他。
慕悠游心中一声长叹,无奈只得又改口:“澜止君,我,我下山见了个朋友。”
澜止突然正色。神魔两族本来就鲜少来往,这些年双方的关系更是日趋紧张,况且一个刚刚被贬到魔族的半神半魔怎会在这里有朋友?可她身上有酒的味道,不是去见朋友难道是自己饮酒醉去了?
他双手环在胸前,换做审问的模样,“你还未回答我你饮酒了?”
慕悠游摆摆手,又点点头,心虚道:“是,是。”时沁告诉过她澜止众多的毛病之一,便有个是平日无事找事,喜爱告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垂着头自报:“我知道我今日饮酒不对,未经同意擅自出门也不对,出了门还晚归更是不对,但实在是……实在是因为被朋友叫得紧,以后我不敢了。还望澜止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次,日后慕悠游定当报答你。你看你如此,如此风流倜傥,既亲近人又大方,一手好法术,以后我还要多跟澜止君学习,你就别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了。”说完她自己都快吐了。
澜止的毛病之二,喜欢被别人捧上天的感觉。
被她捧着说了一通好话,澜止十分受益。但却没看到她咬牙切齿,心中腹诽他的模样。“嗯,先记着,日后若是再犯可就连今日的一并说了去。”
以往在天宫都是别人上赶着巴结她,现在风水轮流转喽。慕悠游欣喜他的允诺。“多谢澜止君。”说罢便颠着小碎步走过去给澜止捶肩膀。
澜止眯着眼望向鹭亭方向飞走的灌灌鸟,不知脑中又在寻思什么事情。其实净天宫对门下弟子的管理并非很严格,八十一条门规中多半都是对弟子的言行举止和德行的规制,而例如饮酒、晚归、夜游等都并未提出明确的标准。只是多年来身为南方魔族弟子,大家都有荣誉感,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久而久之有关很多模糊的制度也就能够自我约束了。
至于时沁所说的晚归和打报告都是后来上任的长老们要求的,仅有藏书阁一条为良修所定。天宫中也有各种禁地,未经允许都禁止入内,许是藏书阁中有大量魔族的秘密吧。
想到秘密,慕悠游灵机一动,那里面一定有关于“岁和”的事情。
一时无话,二人心中各有算计。
慕悠游双手食指相抵,略讨乖巧,“澜止君,那个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澜止满口答应:“走吧。”
却不料她刚走出没三步,澜止拽住她的衣领道:“等等。”接着朝另一处喊道:“父亲母亲。”
澜止的毛病之三,出尔反尔。
完了,虽然现在没有一面镜子照她的脸,可慕悠游觉得她的脸一定是绿色的。
良修在无极殿中与各位长老议过事后又独自处理事务,从饭后一直到现在。殷碧华心疼夫君,便亲手做了点心给他送过去。良修吃了自己喜欢的食物,恍然发现夫人方才竟来过都不自知,放下手头的事径直去找殷碧华。
殷碧华欢喜,今日良修收了徒弟,自己找回亲人,便邀着夫君二人同游花园。忽听澜止在喊他们。
澜止在父母面前向来人模人样,笑得和煦,做得一本正经。“父亲母亲。”
殷碧华笑道:“止儿,悠儿原来你们也在此处。你们二人在做什么?”
殷夫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看热闹,凡间有句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殷夫人恐怕此时心中所想不过如此。
澜止毛病犯了,自是饶不过慕悠游,更不能放弃向父亲要一个邀功的机会。瞥了慕悠游一眼,道:“我正在对师妹进行劝导。”
良修看向慕悠游,“哦,可是发生何事?”
澜止来了精神,口中振振有词:“师妹未经通报便下山与朋友见面,饮酒后又这般晚归,实属不把门规放在眼里。念在她今日是第一次又初为净天宫弟子,儿子正在跟她讲道理。”
慕悠游诧异,他何时有劝导,又跟她讲了什么道理?澜止这般会演,怎么不去天宫的海静园说书?非常讨厌,她真想找个机会将澜止收拾一顿。虽然这些事她都已经不能说明白,但她清楚自己是完了。
“师父我错了。”她立马跪下请罪。
良修正想说话,殷碧华却扶起她,似有帮忙打圆场之意。“悠儿毕竟今日才入宫,不清楚这些很正常。魔君就不要责罚她了,况且我们不是也没有特别的规定不是。”
澜止不服,“那怎么行,若是让别的师兄弟知道……”
殷碧华缓缓续道:“魔君你说是不是?”
尽管良修是一方魔君,可他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这位夫人。万事只要殷碧华出口,良修定会从轻。“你母亲说得对,原本我们也没有这些规定,悠儿你以后要小心,今日是被我们发现,倘若是被长老们发现,可要罚跪一日的。”
没想到亲爹亲娘都胳膊肘往外拐,澜止抽搐着嘴角道:“可是就这么放过了?”
良修思考了一瞬后给出答复:“我看不如这样,悠儿你就去帮忙收拾伙房吧。”
虽是被派到伙房,但与澜止的战争慕悠游还是取得初步胜利,仰头挺胸挑衅对方,“谢师父,悠儿日后一定不会再犯。”
殷碧华在一旁被两个小孩的行为逗得露出笑容,拉过慕悠游的手道:“方才我与魔君还提到给悠儿名分之事,既然你们都在此那不如现在便宣布了。悠儿,我决定收你为养女。”
慕悠游觉得自己来魔族这一日受到的惊吓太多了,张大嘴巴就像不会说话的阿沉似的指着自己。
良修给澜止解释道:“。我们考虑到尽管悠儿与你母亲都曾与宫氏一族有关系,但毕竟无血缘联系,你母亲既要给悠儿一个名分那必定是收为养女最为稳妥。还有啊,你虽然只比悠儿大上两万多岁,但你毕竟是哥哥又是师兄,日后定要将妹妹照顾得妥帖。止儿,我和你母亲决定待到你十万岁之时,能够独当一面,便让悠儿嫁与你为妻。”
一语罢,“哐当”一声,澜止袖里藏着的酒壶掉在了地上。
岁和小剧场
某一天,利南风邀请阿沉和白芷两个朋友同来无汐殿饮酒。酒过三巡,无风而酒上头,利南风有些微醉,便拉着阿沉两人说起了口无遮拦的闲话。
利南风喝多了有个毛病,喜好把平日里完不成的心愿或做不得的事情全都拿上来说一说摆一摆,且每次说得都非常直白。白芷和阿沉脚下觉得一轻,被利南风挽着胳膊上了无汐殿的房顶。他丝毫不顾及男女之别,一只胳膊搭在白芷身上拿她先开刀。
利南风:我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白芷:?
利南风:我知道你看上亓泮了,奈何我姐喜欢他,我姐要是出手,她这么优秀你可就没戏了。
白芷:……
利南风:可是我姐同他没缘分,你还不快点在干嘛,等着别人和他有出缘分?
阿沉:(笑)
利南风:你也别笑她我还没说你呢。昨日阿姐问你要不要留在房中你为何跑了?你要是留下来生米煮成熟饭,不,我猜之前一定有很多次这样的机会。倘若你好好留宿一次现在恐怕小魔君都出世好多年了。
阿沉:……
利南风:(指着头)阿姐她这里比较慢,你既然心中喜欢她就要表示出来嘛,再说我也不想阿姐同别人在一处。
阿沉白芷:(干杯)
利南风:一个两个都让我操心个没完。我们这岁和哟,都是什么样的白痴,啊,你们俩说说?白痴白芷,小傻子阿泽(阿沉),瞎子亓泮还有发育有点晚的阿姐。
白芷:(黑脸)……我看利殿主当真是操心透了,不如现在就让你来清醒透吧。
说罢一壶酒浇在脸上,白芷一个踢腿,利南风便滚下了房顶。
阿沉:(拉住白芷)……不对,我还没有问他如何知道我被留宿的事情……
白芷:(心虚)……我,我先走了,你待会再问。
躺在地上的利南风似乎听到此话:偷,偷听,你每次去阿姐那我们,我们都……都……
阿沉:……(我才是最白痴)